第四卷 红裙妒杀石榴花 第二十一章 执子之手(第2/7页)

“来人啊!快来人啊!”花著雨大声喊道。

安上前一步,沉声说道:“皇上,你就这么离开吗?您不觉得这样做她会更难过吗?”

姬凤离沉重地喘息着,脸色由苍白转为青黑,额角一滴滴冷汗不断淌下,似乎痛苦至极。他生怕花著雨担忧,唇角极力勾起一抹苍白的笑容。“宝儿,我没事,你走吧。”他剧烈咳嗽了几声,按着胸口竭力忍耐着,却终究憋不住一口血喷了出去,慢慢闭上了眼睛。

姬凤离淡淡道:“我就是怕她难过。我不要她看到我最后的样子,这样她可以很快忘了我。”

“你怎么了?”花著雨一把扶住姬凤离,焦急地问道。

安闻言,忽然笑了出来,“你以为她这一生还会忘记你吗?你难道不知道,上一次,你设计假死,她差点随你而去吗?她买通了刑场上不少官员,想要让你假死以救你出去,没想到你自己早安排了假死。她以为你真被她所杀,唐玉带人杀她时,她连躲都没有躲,掉到水中,她甚至都没有挣扎一下。我救她上来时,她在昏迷中,一直喊着你的名字。”

花著雨踉跄了几步,方稳住身形,再看他时,却见他大力喘息着,一丝血迹从唇角蜿蜒淌下。

泰沉声说道:“当日她抱了必死之心,若非我救得及时,恐怕她早就不在人世了。后来,如若不是为了洗清你的冤屈,我想她不会活下去。皇甫无双大婚之时,你可知萧胤为何指出丹泓才是北朝公主?是为了洗清你谋逆的罪名。那是她求他那么做的。”

姬凤离忽然浑身一震,伸手一把将她狠狠推开,冷声喝道:“走开!谁让你来的!”

唐玉闻言,慌忙跪在姬凤离面前,“皇上,属下罪该万死。”当日报仇心切,如今想来,那时她确实是没有躲闪。

“不是做梦,是我,我来了。”花著雨以一种狠绝的姿态,紧紧抱住他的腰。

“难道真是如此?那一次,属下也发现我们从刑场上离开得比我们想象的要顺利。”蓝冰低低说道。

“我在做梦吗?”他哑声说道,伸指撩开她额前的碎发,手指挪移,轻抚她的眉眼。

姬凤离却恍若未闻一般,他闭上眼睛,内心深处,炸开一种痛楚,比蛊毒的折磨还要痛。他一直以为她是恨他的,一直认为她留在宫中,是为了花穆。尤其是知悉她是前朝公主后,他更是认为她留下是有所图谋的。

雪花在两人身旁飞舞,风在两人身旁萦绕。此刻,这个世上除了彼此,再也没有旁人。

她说过爱他,还说过不止一次。可他从未相信过她,他始终认为她爱的,另有其人。他一直以为她在利用他,他也愿意被她利用,不管她为什么留下,只要她留下就行。但是,他还是时时刻刻感觉到恐慌,因为他怕她离开,所以他禁锢她,也伤害了她。也因为如此,当他知悉自己深中蛊毒时,他才毫不犹豫地赶她离开。

两人在风雪中紧紧相拥,很久很久,谁也没有言语。

一直以来,他觉得都是自己在强求,一心要抓住那些本不属于他的幸福。

姬凤离犹若恍惚了一般,一步一步,慢慢走到她身前,颤抖着伸出手,手指抚上她的面颊,轻柔地一寸寸抚过,小心翼翼地将她揽在怀里。

他从来不知,他做梦都渴求的感情,他认为他这一生都不会得到的挚爱,原来早就已经降临到他身上了。

两人目光痴缠,似乎经历了一番沧海桑田,再也不愿移动半分,似乎要将彼此的容颜刻入心底,永不磨灭。

他捂住胸口,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只觉得心跳得越来越激烈,如同火焰在烧灼着一般。

姬凤离,他这是怎么了?从未想到,几月不见,他的面色竟苍白若斯,衬着一袭白衣,竟是如此清冷,如此憔悴。

“我要去见她!”他一字一字说得很慢,漆黑的凤眸闪着一抹异样的光,深邃逼人。

花著雨凝视着他,心中忽然大恸。

花著雨立在梅林之中,眼前,千百树梅花,竞相盛放。轻风扫过,处处都萦绕着疏梅的幽香。

“怎么,当朕的话是耳旁风……”他霍然转身,却在看清来人后,身形陡然一晃,话语戛然而止,凤眸中一瞬间布满复杂情绪,有惊,有喜,有痛。

阿贵说了,泰也说了,宫中所有的太医也说了,蛊毒已深,怕是熬不过这个冬日了,他恐怕连他们的孩子都见不到了。

花著雨心中一痛,脚步顿了顿,继续向前走去。

为什么会这样?

笛音骤止,他头也不回,冷冷说道:“说了不要来打扰朕,没听到吗!”令她刻骨铭心的声音,带着沉沉的清冷,悠悠传了过来。

你说过要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你说过要陪我生生世世。你说过你生我生,你死我死。可是如今,你却要丢下我和孩子了。

花著雨默立良久,抬足缓缓向他走去。

她在一块古拙山石上坐下,仰望着满林子的梅花出神,似乎有什么温热的东西从眼眸中流出,沿着脸颊肆意流淌。

雪花,随着婉转缠绵的笛音飘零着。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在前方响起,花著雨抹去泪水,恍惚抬头。只见前方的梅树下,多日不见的锦色淡然凝立。她身形单薄,衣裙在风里飘扬,好似风里一朵落花。

那背影透着深入骨髓的萧索和冰冷,让她的心霎时间痛了起来,双脚好似被定住了一般迈不开。

花著雨想不到会在这里看到锦色。只是,这还是曾经的锦色吗?脸色苍白憔悴,表情淡漠无情,和过去判若两人。

他凝立在湖光雪色之中。白雪浸染下的身形那么消瘦,宽大的袍袖随风轻舞,衣袂飘飞,似乎整个人随时都能被风吹去。

花著雨掏出锦帕,悄然抹去脸上的泪。

鹅毛般的雪片,在乍起的风里,如蝶般旋转飞舞。

“锦色,这么久以来,你都在哪里?”她望着锦色,心中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锦色,说到底,也不过是花穆的一个棋子罢了。

转过几棵桃树,便看到闪着雪光的湖面。

“在哪里?自然是一直被他囚禁了。”锦色苦笑着说道,她的视线从花著雨的腹部扫到她的脸上,忽然盈盈一笑,然而,那笑里的凄楚,还是狠狠地刺痛了花著雨的眼。

经过湖畔时,忽闻缥缈笛声,遥遥飘来。熟悉到骨子里的曲调,在漫天飞雪中听来,却是说不出的凄婉和悲凉。

花著雨万万没有想到,锦色一直都是被姬凤离囚禁起来了。她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当初,和皇甫无双互换的那个公主,被花穆抱走的公主,会是谁?

穿行在桃林中,一步一步走得很快,林子里很静,只能听到她的脚踩在雪上沙沙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