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第3/8页)
宫中有品有封的妃嫔过身,诸皇子公主虽不用同亲生子女一样斩衰守孝三年,但百日热丧不宴乐、不剃头等晚辈孝道规矩还是要守的。
三阿哥此举,不偱人礼,不顾孝悌,不睦兄弟。
皇帝闻听两子斗殴缘由后,大为光火。
怜十三阿哥丧母,只口头斥责了两句轻狂,满腔怒火全冲三阿哥这个罪魁祸首去了。
不仅把三阿哥王府里自长史以下全数惩处,还把他的郡王爵位摘了,降成贝勒。最后,又以养伤为名,实则让他禁足府内修身养性一年多。
直到今岁北巡前夕,三阿哥一母同胞的姐姐——远嫁蒙古巴林部的二公主来信宫中,称想借北巡之机见一见额娘与胞弟。
皇帝体恤公主和亲远嫁不易,三阿哥这才被放了出来。
有此前情,诚如荣妃所言,就算太子与大阿哥暂入低谷,三阿哥也不适合请命替皇帝出祭浑河这道差事。
可三阿哥在府内关了一年多出来,自觉尝尽世情冷暖,不甘再沉塘坳。如今正是挣脸面攒威势的时候,他怎肯放弃这大好出头机会。
三阿哥忿忿不平道,“额娘此言差矣,谁说我没有倚仗?您莫忘了,二姐和亲出降给了蒙古巴林部世子。巴林部虽比不上科尔沁,但也是草原强部!皇阿玛最忌讳京中皇族与蒙古贵族相交,太子与大阿哥的手都不敢往蒙古伸,但我与二姐乃一母同胞,实打实的联系,皇阿玛总不能斩断我与她的血亲。”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好生糊涂!”荣妃被这番冥顽不明的言辞气得仰倒,愠怒道,“自古公主和亲只身可抵百万兵,是为利国万民而去,而非利你一人。你二姐此次写信助你脱困已算仁至义尽,休得不知轻重,害人害己!”
一时间,母子两僵持不下。
容淖已探听到想知道的消息,再也受不了三阿哥那张不过脑的碎嘴子,心中为突然强势的荣妃鼓鼓劲,麻溜提起裙边带嘠珞溜走。
彻底走出凤凰楼范围,前方已能模糊窥见清宁宫的绿瓦重檐。
嘠珞额上细汗密密,紧张问道,“公主,咱们这一耽误,八公主不会真出什么事吧。”
“不会。”容淖扬颚朝不远处紧锁的清宁宫侧门示意,“走近路。”
决定偷听时容淖便考虑过,该如何挽回耽搁的时间——无外乎直入清宁宫这一个办法。
如此,她便能比绕道后苑走窨道的春贵人节约不少时间。
嘠珞瞟了眼宫门前杵着的一高一矮两个守卫,连连摇头,“守卫无令不会随便放人进清宁宫的,而且,也不能让人看见公主此刻出现在此。”
“低头跟紧我,不许出声。”容淖心意已决,拢拢风帽把脸半遮住,只露出一双眼睛。径直上前,把袖袋里的东西递给守卫。
矮个守卫挑亮灯笼下反复验看那块象征权势的金令。
他在旧宫当差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此物。
观其形制造艺半分不假,只是不知为何光泽暗淡,这般重逾性命之物,按理应保存精细才对。
遂慎重斟酌问询,“不知主子是哪个宫的,此番前来所谓何事?实不相瞒,卑职并未接到开启清宁宫的上令。”
容淖收回令牌,不发一言朝凤凰楼方向虚虚一指,淡淡做了个噤声开门的手势。
妙龄女子分明有意把自己裹在高深莫测的黑暗里,举手投足却又极其坦然倨傲。如雪原凌霜风于暗夜飒厉席卷,淡漠得不染半分人气,神秘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矮个守卫不由垂头,悄悄与同伴交换个眼色,不敢继续盘问,低眉顺眼打开宫门。
容淖神色自若迈步进去,嘎珞垂着脑袋赶紧跟上。
宫门由嘠珞从里面合上,两个守卫挺直起背继续把守。
高个儿守卫忍不住悄声问,“兄弟你指点我两句,那手势是怎么个意思?这清宁宫攸关皇族祭祀,可不是谁都能进的,这人连身份都未核实,你我便轻易开了门,不会出事吧?”
“知不知的有何干系。”矮个守卫轻瞥愣头青同僚一眼,道,“她手持货真价实的天子金令,见之如君王亲临,若一座无主宫殿都进不去,那才是有事。”
“什么?那块不起眼的腰牌竟是天子金令,我还以为只是普通身份信物!”高个守卫大惊。
与此同时,一墙之隔的清宁宫内,嘠珞也同样震惊。
“公主,这金令皇上何时赐予你的,为何奴才从未听你提起过,也未曾见过?”如此荣宠,就算容淖低调不言语,按理也早该传遍宫内外了。
容淖知道这金令从何而来,却不知道为何而来。
“此物非我所有,误落我手而已,今日借来一用。”寥寥一句说罢,容淖便不欲多言,示意嘠珞,“先进窨道寻人要紧。”
窨道只是随着清宁宫无主封存而废用了,并非隐秘,否则也不可能被春贵人及嘠珞这些初来乍到之人轻易打听到。
容淖主仆毫不费力找到入口,在充斥潮湿霉臭味的黑暗窨道内小心前行,湿哒哒的脚步声在过分安静的暗道内有种逼人的诡异。
前方储物石室倏现亮光,照出一副惨淡暗影,形如鬼魅。
“呀——”嘠珞下意识张开胳膊挡在容淖面前,整个人如一只竖起毛的护崽母鸡。
春贵人提灯而立,似被主仆二人的胆怯反应逗乐,掩唇轻笑出声,“六公主来得有些迟啊,可是她不够分量?”
春贵人说话时,灯笼往右移去,照出晕倒在墙角的八公主。
容淖眼神微闪,心思打了几个转儿——春贵人这副好整以暇的模样分明笃定来人只会是她!
难怪今夜凤凰楼周遭那么多人,唯独嘎珞这一双眼睛‘凑巧’看见了阴私。
看来,春贵人已经发现她做的圈套。
明知山有虎,还偏向虎山行,其中必有因由……
容淖亲自上前探过八公主的脉搏鼻息,确定人只是晕倒,别无大碍。这才施然起身,与春贵人对立而站,平静似多年老友闲叙。
“究竟发生何事,值得贵人冒险以八公主引我前来,她可不是你能动的人。”
春贵人目色森然,显然积怒不浅,言语倒还算理智,开门见山。
“公主费时费力往十二盏河灯上绘了手执荷叶的摩睺罗暗纹试探我,想必对我与他之事是心知肚明的。我言至于此,公主确定还要继续装相演清白?”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孙九全。
容淖闻言把眉梢微挑,似在避讳这种宫闱丑事,不再搭话。
春贵人微扶一下鬓角,身处窄暗陋室,她仍有簪星曳月的丽人姿态,无怪能得皇帝钟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