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林花著雨胭脂湿 第一章 合卺毒酒(第3/4页)

“今夜还请暮云公主暂居到宫中去,明日一早,北朝的使者便会到宫中去接公主。”常公公扬声说道。他倒是改口很快,这便称呼花著雨暮云公主了。

花著雨揣着休书和和亲的圣旨,被几个宫女搀扶着出了屋。她头上还蒙着喜帕,她自己不能动,也无人为她掀盖头。就是能动,她也不会掀开的,这一屋子的人,她一个也不想看到。

屋外,雪花还在飘着,大红喜帕偶尔被风吹起,让花著雨瞧见院子里的大红灯笼,大红的喜字,披红挂彩的树。只是,她再感觉不到一丝喜气,反觉得那红色像血一样刺目。

花著雨深深吸了一口气,料峭的空气冲入肺腑,冷得令她心寒。

这便是她的洞房之夜,令她终生难忘的一夜!

她坐在轿辇上,感觉到膝盖处的刺痛渐渐淡了,合卺酒的药力更霸道地袭了上来,她迷迷糊糊地沉入到黑暗之中。

花著雨醒来时,置身于奢华贵气的寝殿内,她知晓自己如今是在宫里。她多希望昨夜的一切,是一场荒诞的梦,可是,竟然是真的。

她试着要坐起身来,但浑身上下依旧使不出一丝力气。除了无力,倒是察觉不出别的什么疼痛的症状。看来,姬凤离给她下的应该是软筋散之类的药,大约是为了防止她不愿和亲闹将起来。说起来,姬凤离倒真是一个思虑周全之人。

“小姐,你总算醒了,睡了一个晚上了。”桃色俯身过来,握住了花著雨的手。她显然是哭过了,一双眼红肿得令人心酸。

“哭什么?我没事,只不过是睡了一觉而已。”花著雨微笑着安慰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小姐,圣上怎么又要你去和亲了?和亲的不是温婉吗?”桃色哽咽着问道。

“和亲也没你想象的那么糟,也许,比做什么丞相的一品夫人还要好。别哭了,这是在宫里,不是伤心的地方!你扶我起来。”花著雨轻声说道。

“小姐,你真的没事?”桃色抹了抹眼泪,小心翼翼地将花著雨搀扶了起来。

“桃色,有没有听到侯爷的消息?”花著雨悄声问道。

桃色摇了摇头,“这宫里消息很严,奴婢什么也没打听到。”

花著雨垂首凝思,她现在关心的,便是她的爹爹和奶奶,不知他们听到她要和亲的消息,会怎么样?

门外有小宫女禀告道:“禀暮云公主,清络姑姑求见。”

花著雨不知清络为何人,但她现在不想暴露自己的相貌,轻声吩咐桃色,让她在她左脸上画了一大块黛青,看上去像一块胎记,桃色易容的本领还是不错的。

“请她进来吧!”花著雨倚在锦被上说道。这暮云公主的称号,听着还真是别扭。不知这清络姑姑,又是奉了皇上什么旨意?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一个女子从屏风后绕了出来。

一身素色宫衣,年纪还不算老,大约三十多岁的样子,模样端正,只是神色有些清冷,给人一种疏离的感觉。

“奴婢叩见暮云公主。”清络抬眼瞧了一眼花著雨,便跪拜了下去。

“姑姑不必多礼,有事请讲!”花著雨淡淡说道。

“奴婢是奉旨来为公主梳妆的,北朝的贤王已经来接公主了,皇上口谕,让公主梳妆后,便即刻动身吧。”清络扫了一眼花著雨的脸,淡淡说道。

“我脸上的妆容,也是新嫁娘的妆容,就不必梳妆了,这样挺好。”花著雨唇角勾着轻笑,黑色胎记在她的笑容里愈发丑陋。

昨日,奶奶请了府里最会梳妆的秋娘为她妆容,将她打扮得如同仙子,连她都几乎认不出自己了。只是,打扮得再美又如何,并无人稀罕看到。而如今,精心修饰的一张脸,已经被那块黛青完全毁了。

“既是如此,那便请暮云公主上轿吧。”清络不甚在意地说道。不愧是宫中的人,似乎见惯了风雨,看到花著雨脸上狰狞的“胎记”,只是淡淡地挑了挑眉。

几个宫女上前,搀扶着花著雨上了早已候在外面的轿辇,一路抬到了乾庆殿大门外。

皇帝皇后和文武百官都在那里,花著雨下了轿辇,拜别了皇帝和皇后。

大约是帝后得了什么消息,也没有让花著雨掀开盖头,还对北朝的使者贤王言道,说是他们南朝的规矩,女子出嫁,未入洞房,未见夫君前,这盖头是万万不能揭开的,否则便是不吉,这桩姻缘必遭波折。

北朝的贤王是太子的叔父,已经年过半百,一向是主和派。这是两国之间的和亲,他自然不敢莽撞,连连称是。

花著雨得不到爹爹的消息,也不敢莽撞行事。是以,这场送嫁也没什么波折。

她在桃色的搀扶下,沿着华丽延绵的波斯红毯,缓缓向前走去。红毯两侧,站满了送嫁的人。被围观的感觉,让花著雨极不舒服。这些人中,应该也包括姬凤离吧,毕竟,他是当朝左相,这和亲送嫁,他不可能不来的。

果然,花著雨看到了一双青色软靴,绣着金色云纹。朝服是深红色的,衣襟上绣着仙鹤,这是一品文官的朝服。

桃色在花著雨悄声道:“小姐,姬相。”

花著雨笑了笑,她和他,如今一点关系都没有了。脚步在他面前没有丝毫停顿,缓缓地一步一步走了过去。走过了午门,上了北朝迎亲的马车。

礼部派了五百人的队伍送嫁,排场甚大。禹都的百姓也挤满了街道,前来观礼。唢呐锣鼓,喧天的礼乐,极是热闹,听在花著雨耳中,却极是讽刺。

队伍一直向西,行了一日,到了距禹都最近的云城。当夜,一行人便宿在了云城最大的悦君客栈。

用了晚膳,花著雨倚在床榻上,浑身依然无力,终于知晓这合卺毒酒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防止她逃跑。不知姬凤离给她用的到底是什么药,除了浑身无力,倒也没有别的不妥。只是,不知对她的身子有没有损害。

花著雨躺在床上方要睡去,窗棂处有轻微的响动声,一个人从窗子里爬了进来。桃色一见来人,宛如见了救星一般,冲过去抓住来人的手,激动地问道:“终于盼来个人儿,锦色姐姐,侯爷怎么样了?”

来人却甩开桃色的手,疾步走到花著雨面前,缓缓跪了下去,“小姐,都是奴婢害了小姐啊!”她低垂着头,哽咽着说道。

“锦色,你这是怎么了,这件事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快起来。”花著雨颦眉说道,示意桃色将她搀扶起来。

“小姐,如若不是锦色,你怎么会被姬相嫌弃,又怎么会被迫去和亲?”锦色低着头,红着眼圈说道。

锦色也是花府中的丫鬟,但和桃色不同,桃色是他们花府家奴的孩子,而锦色,却是花著雨小时候在街上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