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林花著雨胭脂湿 第十章 男儿有泪(第3/4页)

花著雨心中也有一丝酸楚,任由白玛夫人将她的头发梳通,绾成漂亮的发髻,再穿上宽大的锦绣衣裙,静静坐在妆台前。

日光透窗而入,身上红色的嫁衣,如同云蒸霞蔚般耀眼。

吉时就快到了,两个喜娘围着花著雨说着吉祥话,谁也没想到,屋门忽然被人推开,萧胤踉跄着走了进来。

“你们……都出去!”他一开口,浓烈的酒气便袭了过来。

“殿下,您这是怎么了?”白玛夫人一把扶住萧胤,担忧地问道。

“殿下饮了一夜的酒,已经醉了!”尾随在萧胤身后的回雪轻声说道。

花著雨怔怔望着萧胤,这是她第二次见他醉酒。那幕达大会上那一次,她不知他是否真的醉了,但是这一次,她却能肯定,他是真的醉了。他唇角挂着笑意,很灿烂的笑意,嘴好似合不拢一般,一直笑一直笑。漂亮的紫眸蒙眬迷离,醉意氤氲。

“你们……都出去,我和……丫头说说话。”他将屋内的人都哄了出去,啪的一声将门关住了。

他回身望着花著雨,一步一步走到花著雨面前,笑嘻嘻地望着她。

“丹泓,不,丫头,我的妹妹,不对,银面修罗,你……今日,好漂亮啊!”他掀开她遮面的珠纱,笑吟吟地望着她。

花著雨被他的话震住了,银面修罗!什么时候,他已经知道她是银面修罗了?

花著雨脑中思绪疾如电闪,忽然记起从梁州回来时,恰好在夜里遇见他在草原上狩猎。当时不及细想,现在想来,他或许是去过梁州的。那么,他看到了银面修罗劫法场,联想到她也去劫法场了,所以就猜想到她就是银面修罗。只是,他从来没有问过她过去的事情。或许,他根本就不在意她的身份。

萧胤说完话,忽然伸手掀掉花著雨头上的凤冠,一把将她粗暴地搂入怀里。“不管你是谁,你都是我最爱的女子,最爱的……”他贪婪地盯着她绝美的脸,醉意氤氲的紫眸好似野兽的眼睛,要将她吞噬一般。

“你知道吗,我曾经很恨你,恨你代替了温婉,我也曾经钦佩你。可是那一晚,当你忍受着蛊毒的折磨,看着你痛楚,我觉得我比你还要痛楚。那时,我才发现,不知何时,你已经开始左右我的情绪,占领了我的心,可是我却一直不知道。你就好似罂粟之毒,让我在不知不觉中迷恋上,等到发现时,却已经晚了,再也戒除不了了。你为什么是我的妹妹?为什么?”他好似声讨一般,紫眸中全是悲恸,令人不忍心去看。

“上天为什么要跟我开这样的玩笑!连爱的权利都不给我!你是我妹妹也好,只要我能日日看到你,我就会宠你,永远地宠你爱你。可是,你为什么要嫁人,为什么要离开我!”他一把揽住花著雨的腰肢,紧紧抱着她。

于情爱上,花著雨是一张白纸,她曾经欣赏过姬凤离,但从未试着爱过也没有被爱过。但看到萧胤如此,她心中隐约泛起一种酸酸的感觉。

或许,对于萧胤,她也并非完全无心。但是,她现在,根本不能去爱。

她挣扎着,一把将萧胤推开。

醉酒的萧胤根本不是花著雨的对手,踉跄着跌倒在地上,袖子拂过桌案,打翻了桌上的胭脂,洒落在纯白的地毯上。

氤氲的紫眸有瞬间的清醒,他低下头,狠狠地不断地捶打着如同糨糊一般的头,漆黑的墨发垂了下来,隐约,有晶莹的水珠从发丝的间隙滴落,落在地毯上的胭脂上,晕开一片妖冶的红梅。

花著雨不是没见过男子哭泣。在战场上,受了伤哭天喊地者有之,死了兄弟亲属悲痛欲绝者有之,那些人中,也不乏铮铮男儿。可是,她还是想不到,像萧胤这样的男子也会落泪。

他是霸气的,他是冷厉的,他也是无情的。可是,他原来也会哭,而且,还是为了她!

花著雨愣在那里,她从未想过,他是真心喜欢她,这让她有些手足无措。

萧胤哭过后,似乎是酒醒了一点,他抬首看她,紫眸依旧有些迷离,但却比方才清澈多了,浓密的睫毛上翘着,紫眸中湿漉漉的。他拍着身侧的地毯,唇角上扬,笑道:“丫头,过来坐!”酒还是没有完全醒,说话还是有些含混不清的。

花著雨想着自己这一走,这一生或许都不会再相见了,还是缓步走了过去,坐在了地毯上,也不在乎大红色嫁衣是否会被弄污。

萧胤望着她懒洋洋地微笑,“丫头,你也是喜欢我的,对不对?”他好似笃定花著雨也喜欢他一样,根本没等她回答什么,身躯微微一倾,竟是将花著雨的腿当做了枕头,非常舒服地靠在了她腿上。

花著雨哭笑不得,她狠狠摇晃着他的肩头,在他耳边喊道:“萧胤,你下去!”

“叫大哥,乖……你还没叫过大哥呢……”他并不理会花著雨的摇晃,而是指责她这样称呼自己,轻轻嘀咕着,声音越来越低,尤其是最后一句,但花著雨却听得清清楚楚。

“其实,我宁愿你一辈子都不要叫我哥哥,叫我胤就好了。”最后一句,他说的是这个。

花著雨心中一颤,再晃了晃他,却发现,他枕在她腿上似乎很舒服,竟然睡着了。她看着趴在她膝上的萧胤,心中有些乱,一时理不清对他到底是什么感觉。

有恨有怒有恼,不过,也得承认,对他,还是有一点其他特别的感觉的。至于是什么,她不清楚,或许是钦佩,或许是欣赏,又或许有一点喜欢。

所以,她得远离他。不然,若是让他知晓自己并非他的亲妹妹,那她这辈子都别想离开北朝了。

花著雨待萧胤睡熟后,小心翼翼地将腿从萧胤脖颈下抽出来,不敢挪动他,生怕惊醒了他,随手抽了一个锦垫塞在他头底下。

萧胤咕哝着翻了个身,睡得很香。

花著雨理了理鬓发,将嫁衣上的褶皱抚平,她重新戴上凤冠,用珠纱遮住了面孔,从室内缓步走了出去。

白玛夫人和两个喜娘一直在院子里恭候着,方才萧胤的样子,她们都看在了眼里,但是她们谁也不敢多嘴,只是用疑惑的眸光看着花著雨。见到她出来了,依然喜气洋洋地迎了过来。

白玛夫人走到花著雨面前,轻声说道:“迎亲的队伍已经到了,公主该上轿了。”

花著雨浅笑盈盈地颔首答应,在两个喜娘的搀扶下,穿廊过院,一直到了门外,上了花轿。

北朝和东燕联姻是一场盛事,尤其是新郎还是东燕国的瑞王斗千金,那可是东财神啊!这亲事办得极其华贵,不光聘礼珍贵,迎亲的车马,轿子都是镶金嵌银,极其奢华。所以,上京的大街边到处都围满了拥挤的人群,里三层外三层都想一睹这场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