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第4/5页)
现在好了,一朝失势,所有人变了脸,便是他追着人喊,那人也佯装听不见,好不容易喊停了,转过来也是一个蔑视的目光。
纪远享受过被人高高捧着的日子,享受过了权贵带来的醉生梦死,又怎么适应这样被人看不起的日子,为此他心里满是怒火无处宣泄,在家中肆意打骂下人。
仍不甘心就这样放弃,他甚至去了九灵山脚下,向侍卫们央求,递个话给皇太孙,还被打了一顿扔了出来。
纪远先前与皇太孙一同赏花时,就坐在主位边上。皇太孙舒展着身子,长臂搭在椅靠上,那拿着酒杯的手距离他仅有几寸的距离。
而今他与皇太孙却像是隔着天堑,任凭怎么努力,连人都见不到一面,更遑论递话给他。
权贵建立了天梯,皇太孙站在最顶端的位置,他可以纵容任何人走上去,也能让人摔下来,不过一句话的事。
纪远这才明白,权力所带来的东西,不仅仅是享乐那么简单。
转眼到了七月份。
七月七乞巧节这日,是纪云蘅的生辰。
满打满算十八岁。
她高兴至极,提早一天跟许君赫说了今日不会在小院,让他别来。
许君赫听了之后轻哼,说他也有正事要忙,本就没打算来。
纪云蘅换上平日里很少穿的衣裙出门,先是去了薛久的肉铺。
照常记完账之后,薛久收拾了东西,将手上的血腥洗干净,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只白玉镯,轻轻放到纪云蘅的桌边。
“佑佑今日生辰,叔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前两日去了北城区的集市看见这镯子好看,便买来送你当作生辰贺礼。”
纪云蘅满脸惊喜之色,将镯子拿起来一看,不是什么名贵的玉料所制,但做工极其精细,乍一看光滑润白好似只是简简单单的素镯,实则上面雕刻了细细的花纹,似乎是正在盛放的栀子花。
“谢谢薛叔!”纪云蘅很喜欢,往手上试戴,刚好能卡进腕子处。
薛久含笑看着她,眸光柔软,“你喜欢就好。”
纪云蘅与薛久告别之后,转头去了楚晴的豆花店,进门前还十分聪明地将手上的白玉镯给摘了下来。
楚晴先前就在给她编手链,空着手进去,她当场就能带上。
楚晴似乎就在等她,见了她之后先是贺她生辰,又取了小盒子来。
女人到底是比男人讲究些,不像薛久随身就那么揣着玉镯,楚晴是将礼物放在了盒子里包好,边说着希望佑佑日后每一日都健康,边将礼物送出。
纪云蘅开心地打开盒子,里面是她编的五色彩绳,当间挂了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金元宝,元宝旁边坠着几颗金豆豆,极为漂亮。
她立即就让楚晴帮忙给她戴上,举起手摇了摇,几颗金豆豆偶尔会撞上金元宝,发出低低的脆声。
纪云蘅直乐,脸上的笑容没停过,抱着楚晴道谢,又在她店里喝了豆花,这才出发去找苏漪。
到涟漪楼的时候已经快正午。
苏漪早就换好了装束,待纪云蘅来时,她与楼中伙计交代一人,便带着纪云蘅离开了。
纪云蘅十岁那年,第一次偷偷钻出了纪家后院,一路上喊着路人询问,自己走到了涟漪楼。
自那之后,每一年的生辰她都是与苏漪一起过的。
每年的生辰礼她也是竭尽所能地给纪云蘅最好的,只是今年不同往日,她牵着纪云蘅上马车,说生辰礼晚上的时候再给她,现在要带她去个地方。
路上苏漪反复念叨着,“佑佑转眼十八岁了,长大了,成大姑娘了。”
纪云蘅扒着窗框往外瞧,走马观花,没将她的话仔细听。
马车停在了泠州极为有名的万花楼前。
这万花楼来历悠久,由几栋圆柱形的大楼环抱在一起组成,其中有听曲唱戏的,有吟诗赏花的,有买卖集市,也有风月之地。
这里坐落在泠州的中央地带,每日都有非常多的人慕名而来,是风流才子们最喜欢的场所。
苏漪带纪云蘅来到了听曲唱戏的倒仙楼。
这地方都是清倌儿,卖艺不卖身的干净风雅之地。
“先前有一批舞姬自游阳而来,你听说没?”苏漪牵着她往里走,说道:“游阳人跟咱们不同,他们没有花船节,是以很重视乞巧节,认为这日是神仙赐给凡民好姻缘的日子,女子们便在这日祈祷能够寻得如意郎君,咱们上回在花船节也没能上得船,今日便跟着游阳人沾一沾乞巧喜气,愿你早日得如意夫君。”
“游阳人借了这里的场地与泠州同过乞巧节,会在里面起舞高歌。游阳舞姬乃是大晏一绝,今日你我也来一饱眼福。”苏漪说着,带着纪云蘅走进了倒仙楼。
这倒仙楼表面看上去没什么特殊,实则内有乾坤,刚进门就看见整个楼呈圆柱状,当间有一个宽大的圆柱高台,周围摆了一圈桌椅。
目光往上抬,二楼往上的则是一个个小雅间,从下面看去只能瞧见朱木栅栏,再往里就看不清了,边上还搭了重色的帷帐,若是放下来,雅间里的景象是半点瞧不见的。
二楼是观赏的绝佳位置,只是这大堂里的位置都难买,更别提上头的了。
苏漪带着纪云蘅落座,不多时便有衣着素雅的男子送上了茶点,周围几乎坐满,一时间调笑闲聊的声音充斥着耳朵。
纪云蘅拿了块糕点小口地吃着,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新奇,乌黑的眼眸到处转。
忽而她瞥见二楼其中一个雅间的朱木处站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檀色长衣,长发用红色发带束着,顺着长发垂在肩头。
他的脸上戴了个五彩斑斓的面具,像是凶兽的脸,又像是瑞兽,正反身倚着栏杆,一只手臂压在上面,垂着头往下看。
纪云蘅在看到他的第一眼,觉得眼熟。
像良学。
可是再细看,那张面具又让他充满陌生,而且良学不会穿那么素的衣裳,他每回来衣袍上都是带金丝的。
纪云蘅正出神地想着,视线忽然与那人撞在了一起,两人隔空对视。
眼神一对上,纪云蘅又觉得他熟悉了,方才否认的念头开始动摇,认真地盯着,想寻求他的回应。
但男人眸色平静,便是看见了她也没有半点反应,因此纪云蘅又觉得他不是,若是良学的话,一定会跟她打招呼的。
纪云蘅想着,将仰起的头低下来,又捻了一块糕点吃,再抬头的时候,戴着面具的人已经不见了。
二楼雅间里,有人敲门,许君赫自挑空的阳台走进来,随手勾了下边上的帷帐,低了低头进了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