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第2/5页)
裴寒松的书房外,打了一处秋千,纪云蘅坐在上面轻晃,想到许多年前这是娘亲曾坐过的地方,心里感到一阵亲切。
裴府被封多年,许多地方破落不堪,但纪云蘅就是喜欢这里。
院中人站得密密麻麻,铲土声不断,地上挖出了许多洞,新土盖着旧土,累得人大汗淋漓。
许君赫站在她的边上,时不时用手推一下秋千绳,让纪云蘅保持一个不算高,但又能荡起来的弧度。他望着旁边石椅上坐着的迟羡,问道:“伤包扎过了?”
迟羡微微颔首,算是应答。
他的神色依旧平静沉着,墨眸淡无波澜,静静地看着院中侍卫们挖土,如若不是灯光照在他身上,恐怕没人会发现这里还坐着个活人。
两人又沉默,迟羡总是这副模样,对谁都淡淡的,不卑不亢。
纪云蘅晃了一会儿,忽而开口,朝迟羡说话,“那两支箭,是不是你射的?”
迟羡听闻,缓缓将眸转过来,落在纪云蘅身上,反问,“你如何得知?”
“我猜到的。”纪云蘅说:“我身边会武功的人只有薛叔,但薛叔不会给我传信。”
因为薛久一直都拿她当小孩,没指望她做什么,纪云蘅一直记着,所以她认为薛久若是要报信让人救许君赫,必不会将信传到她这里。
第一箭告知她许君赫遇难,第二箭提醒他们躲藏。
他藏在暗处,不得现身,所以才会用这种方式传信,而那时薛久已经不再隐藏自己的身份,所以纪云蘅想,除了迟羡之外也没有别人了。
迟羡听了她的分析,面上虽没什么反应,却缓缓道:“确实如此,纪姑娘果然聪慧。”
许君赫听了眉头一挑,迟羡竟还有夸人的时候?
“虽然我知道佑佑聪慧,但用不着你来夸。”许君赫道:“其次,将你钓出来的人是我,也没见你对我说一声佩服。”
迟羡看他一眼,不言。
许君赫冷哼一声。他设下计谋时甩了一根长线,将受重伤的裴绍生藏了起来,让戚阙对外道他已经死亡,这才将迟羡给钓了出来。那日他出现在许君赫的房中质问,便已经是咬钩。
裴绍生在第一次从迟羡手中脱身活命时,情况就不对。这么多年许君赫还没见过他对谁手下留情,偏偏一个半点武功都不会的书生从他手中逃脱。裴绍生自己没察觉出不对,还以为是自己幸运,跑得快,实则迟羡若真想杀他,不过是眨眼的工夫,他就算是长出四条腿也跑不脱。
“迟羡啊迟羡,你动了这恻隐之心,是为哪般?你可知道若是被皇叔得知,你这些年的所作所为都将功亏一篑?”许君赫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笑道:“难不成你早就看出裴绍生是裴延文之子?”
那日迟羡来到院中找上许君赫,那冰冷漠然的外壳碎裂,从中泄露了失态的情绪,拳头紧了又松,最后问许君赫,“裴绍生是不是还活着?”
众然先前已有许多端倪,但许君赫也是在那时才确认了迟羡的立场。
劫狱这场计划能够如此成功,只因为迟羡极得孙齐铮的信任。
他比谁都明白这个秘密的重量,所以才会将嘴咬得死紧,不到最后一刻,绝不会开口吐露。相同的,他但凡对迟羡有任何戒心,都不会告诉迟羡这些东西的藏处。
然而就这么一句简简单单的“绝对信任”,不足以概括迟羡那二十年的光阴。他耗费了所有精力成为孙齐铮最忠心的狗,最终也从他口中套出了最大的秘密。
面对许君赫的问话,迟羡仍旧沉默不语。
“无趣的人。”许君赫评价道。
纪云蘅也想不明白迟羡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了。
他杀了很多人,为许承宁和孙齐铮做了很多坏事,可他似乎又是站在他们这边的。
纪云蘅看着他的面容,依旧如往昔般平静,像一尊木偶一样坐在那里。他守着心底的秘密,曾经的过往,谁也不肯吐露,更不允许旁人窥探。
正想着,下巴上多了一只手,将她的脸强行扭了过去,继而就看见许君赫笑得温柔,“我看你是累了,眼珠子不受控制了是不是?”
纪云蘅摇摇头,“我还不累。”
许君赫捏了捏她的耳朵尖,刚想说话,却听得那边传来一声叫喊,“殿下,找到了!”
三人同时动身,侍卫辟开一条道路,就见满头大汗的几人合力将一个箱子抬出来。箱子埋得极其深,几乎将整个书房的院子都翻了个遍才找到,上面挂着一把大锁,已经锈迹斑斑。
许君赫站在箱子边上,目光落在锁上,有片刻的沉默,不知在想什么。
纪云蘅轻声唤:“良学?”
许君赫回神,下令道:“砸开吧。”
生锈的锁不堪一击,被轻易砸开,箱子随即打开。
里面似乎装了许多东西,上头盖着一块红布。许君赫摆摆手,所有侍卫都齐齐后退,退至一丈之外,背过身去。
他半蹲下,将红布揭开,就见下面摆着整齐的书本和各种老旧的信件,其中还夹杂着几个类似令牌的物件。这些东西就是孙齐铮藏了许多年的秘密,是他手里最大的一张牌,用来保命的底牌。
许君赫与纪云蘅在箱子边坐下来,沉默地翻出东西查看。
有很多都是账本。许承宁在成婚之前就已经接手掌管江南一带的官盐和织造,而账本上则正记录了二十年前许承宁利用职务之便贪污走私,从中牟取暴利。后来他一手创立游阳花楼,暗中培养数个组织从大晏各地拐卖幼女,将她们培育成瘦马送给权贵,以声色犬马,淫欢作乐来笼络权势,建立自己的党派。民间的长夜镖局亦是他创立,从世间各处搜刮奇珍异宝,做了不少杀人越货的勾当。
而那些奇珍异宝最后都送到裴家私宅,成为栽赃裴家的铁证。许君赫翻着那些宝贝罗列成的单子,在其中找到了五颗夜明珠。
再往下看,许君赫翻到了一些书信,展开后才发现那是他父亲和许承宁的书信。
原来当年太子与裴寒松来到泠州本为赈灾之事,却偶然发现拐卖幼女案。太子与裴寒松全力追查,早些年时许承宁尚年轻,且拐卖体系只有雏形,并不完善,做事也不如现在干净,被二人查到了端倪。太子没想到弟弟是这样的人,一怒之下写信痛斥他,要他自己向皇帝请罪。
许承宁在回信中苦苦乞求,不断承认是自己一时糊涂做错,日后绝不再犯,只求太子能够绕过他这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