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部 言惊四座 第一章(第3/6页)

猝不及防下,本来怀着各种心思打算看好戏的听众们,不由自主随着凤鸣唇角浮现的一丝憧憬的微笑,开始接受凤鸣的洗脑。

“猴子和鱼,谁贵谁贱呢?猴子善攀山爬树,所以采摘野果,在山上自由玩耍,鱼有腮可以在水里呼吸,所以可以随着波浪闯荡江湖。”

“农夫和士兵,谁贵谁贱呢?”

“农夫耕种粮食,所以天下的王族、贵族、平民,才有饭可吃。士兵保护国家,所以国中的所有人才可以安逸的生活。”

“平民和贵族,真的有贵贱之分吗?”

凤鸣的目光,缓缓从眼前这些权臣贵族脸上扫过。

他的眼睛澄清乌黑,并无一丝愤怒不满,象一个天真的孩子寻求一个简单公平的答案,竟让不少人心中微动。

“贵族中,确实有不少人才,他们中有骁勇的将领,可以保卫疆土,保护百姓不受敌国侵害,也有不少管理国家的人才,使国家运行顺畅,司法严明,百姓的冤苦纠纷可以得到解决。”

他侃侃赞美了贵族阶级一番,忽然转到了另一方面,清朗地问,“可是如果一个国家,只有贵族而无平民,又会如何呢?”

大殿更加安静。

针落可闻。

白痴都知道,一个没有普通百姓的国家,是不可想像的。

“没有农民耕种粮食,贵族们就会饿死;没有士兵,再勇敢的将领可以独身抵挡敌国的千军万马吗?没有工匠,宴会上呈酒水和菜肴的碗碟从何而来?没有渔夫,我们吃不到鲜美的鱼虾;没有织匠,我们能穿上这么漂亮舒服的衣服吗?”

对凤鸣缓缓问出的一连串问题,惟一的答案只有沉默。

大部分权贵脸上都显得有些不自在,但许多跟随在权贵之后的侍从侍女,包括跪在大殿门外等候传唤侍候的乐师舞女等,脸上都掠过不敢过于明显的赞同之色。

他们之中的许多人,本来就来自民间。

虽然被挑选出来侍奉贵人,比一般平民得到更多的赏赐,吃穿也比一般百姓好得多,可从前受到的欺凌压迫,许多人并未忘记。

许久,开始顾盼生辉,现在僵木头一段般站在空地中心处的苏锦超才想起要驳斥对方的话,色厉内荏的哼了一声,“你刚才说的只是贱民们应该干的事情罢了,耕种服役等等,本来就是他们分内之事,又怎能就此抹去贵贱之分?”

凤鸣用一种令人不敢直视的清澈眼神打量着他。

苏锦超被他上上下下看得非常不自在,不屑地问,“你在看什么?”

就等他这句!凤鸣暗中表扬,苏小哥你真配合啊,我还担心你不问呢,你要是不问这一句,我这场戏就演得不够精彩了。历史证明唱双簧永远比独角戏受欢迎啊……

虽然心里对着大场面还是会有点手脚发软,担心说话声线颤抖,让人看出破绽。不过这次他可是卯足了劲要帮容恬扳回一城,说什么也要做到最好,博一个满堂红。

嘿嘿,说不定表现好了,回去可以向容恬请功,顺便提个今晚要压在上面的小小要求……

想到这里,心情顿时大好。

“我在看你。”凤鸣又展露一个很有魅力的和蔼笑容。他还真的看得很认真,围着苏锦超,缓缓绕了一个圈,表情清冷地叹了一声,然后才油然道,“你身上穿着平民织造的衣裳,佩戴着平民在深山中辛苦开凿出来的美玉,脚上穿着的平民缝制的靴子,每天喝着平民酿造的美酒,吃着平民耕种出来的粮食,住在平民一砖一瓦一木辛苦建造的房子里。苏副使,你所有的吃穿用度,均来自平民,没有平民,你会没有房子住,没有车子坐,没有饭吃,没有衣穿……”

他感慨了一大段,列举苏锦超的世界里失去平民这一族群的种种悲惨状况,最后提了一句问题,“平民们辛辛苦苦为苏副使提供了这么多好东西,有他们,苏副使才能象现在这样舒服度日。请问,他们到底贱在何处?”

这一问紧紧跟随在一大段诉说平民功绩的陈词之后,问得一针见血,痛快淋漓。

子岩听得心头大快,抬头看那苏锦超目瞪口呆,被问到发傻的样子,又觉得好笑,忍不住唇角轻轻弯起一点,刚毅硬朗的脸顿时增添了一分阳光般耀目的神采。

那个男人的笑容!

贺狄心中重温过万次的笑容终于瞬间出现在眼前,豺狼般犀利的占有眼神一时忘了掩饰,直直投在跪坐着的修长身影上。

子岩顿时察觉,警告般的挑眉,对贺狄不满一瞥后,目光又似不在意地转向了鸣王的方向。

唇边那抹笑意,如梦境一样刹那闪现,刹那消失。

彷佛从未出现过。

贺狄眯起细长的眼睛。

这男人,真是……诱人的倔强……

没人注意这一对之间的暗流激荡。大部分仍被凤鸣风格迥异的辩论吸引着,虽然贵族们对于“无分尊卑”并不赞成,不过看见西雷副使被西雷鸣王几句话问到结结巴巴,脸色灰白,倒也不失为一件解闷的趣事。

“平民贱在出身。”闷了半天,苏锦超总算挤出一句话,“就算他们对贵族有些小功劳,但这并不能改变他们的出身。”

这个回答,凤鸣早就猜到。

不过就算早就猜到,凤鸣也很想直接给他雪白的脸蛋来上一拳,顺便送他一字评语——猪!

虽然到了这个阶级分明的世界很久,不过还是第一次直接面对这么冥顽不灵又自命高贵的混蛋。

你这种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猪才贱!

可惜,宫廷宴会之上,要是来这么一下,不但西雷鸣王,萧家少主的形象全毁,连容恬的形象都会被连带破坏。

凤鸣只好保持脸部快抽搐的微笑。

“那么,请问苏副使,你认为贵族的贵,又来自哪里呢?”

苏锦超见凤鸣对自己的答案没有异议,想来这小子一定是没话挤兑我了,信心恢复不少。听见凤鸣的新问题,神情镇定了许多,把鼻孔朝天一扬,“出身。”

果然,就知道是这个没营养的答案。

凤鸣笑着继续问,“出身决定了人的贵贱,也决定了人的将来,也决定了人的子孙的将来,对吗?”

“确实如此。”

“如果一切都早已被决定,那么人生还剩下什么乐趣呢?一切只不过是按照从前人划分好的路子去走,奋斗和努力还有什么意义?”

凤鸣语风一转,论辩的主题顿时又抬高到另一层次。

尊卑问题,转变为人生问题。

这是即使容恬在场,也会深为惊叹的高深辩论了。

这是一个尖锐又不得不面对的问题,如果说开始的尊卑问题仍让权贵们以看热闹的心态旁观,这一次,却足以让参与宴会的有识之士认真思索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