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部 残更不寐 第六章(第6/8页)

瞳剑悯的失踪,至今仍是西雷王宫严守的秘密,但容恬凭借自己埋下的暗线,已经察觉到这诡异事件的发生。

像瞳剑悯这样的掌兵老将,正是西雷朝中老臣的中流砥柱,俨然代表了老臣派的势力,同时他又是瞳儿的亲叔叔,身份更为特殊。

他的失踪,极可能进一步激化西雷新旧两派臣子的矛盾,但也可能正是瞳儿夺取西雷老臣权柄的一个手段。

从得到这个消息那一天,绵涯就收到容恬指示,要尽快弄清楚瞳剑悯失踪事件的来龙去脉,尤其是瞳剑悯现在的下落——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瞳剑悯现在在哪里,你知道?」

「等等,先听我把问题问完。」狼裔不急不忙,换了个话题,「鸣王和单林的贺狄王子,是不是达成协议,开了一条双亮沙航线?」

绵涯毫不犹豫地点头。

鸣王成功开拓出双亮沙航线,是一件干得很漂亮的事,估计全天下的王族权贵,当然除了他们家大王容恬之外,个个都眼红羡慕得要死。

此事人人皆知,用不着向狼裔隐瞒。

狼裔眼中精光爆闪,接着问,「听说贺狄王子很够义气,不但愿意向鸣王提供双亮沙,同时还附送了炼铸秘法,教鸣王怎么把双亮沙运用在铸造上,从而制出犀利兵器?」

绵涯沉默。

他是情报头目,自然对各种情报的保密性犹为看重。

这件事虽不是什么极重要的机密,却也不该对狼裔这个立场未确定的人乱说。

长怀忍不住抬起头,对狼裔紧皱浓眉,「你又想干什么?」

狼裔说,「你别问。」

长怀对他为人行事已经十分了解,冷着脸说,「不问我也知道你在想什么,别痴心妄想,双亮沙航线是鸣王历尽辛苦才弄出来的,凭什么让你这不相干的家伙占便宜?在你心里,除了豪取强夺,无耻勒索,难道就再没有别的了?」

狼裔有趣地问,「我说我心里有你,你难道肯信?」

长怀恨恨不已地瞪他一眼,不肯纠缠在这个问题上,想到让狼裔继续和绵涯谈下去,反而不如自己快刀斩乱麻的解决,心里打定主意,转头对绵涯沉声说,「瞳剑悯在书谷城守府里藏着,我们也是在很偶然的机缘下发现了这件事。接下来该怎么办,你自己决定。」

狼裔俊美如妖的脸蓦地一变,冷冷问,「你又和我对着干?」

抽出腰间匕首,一甩手,匕首笃地一声,钉在长怀脚前隔了不到一分的木板上,锋刃大部分插进木中,只剩把手露在外头,嗡嗡乱颤。

准头和力道都令人侧目。

长怀也被他的威胁激起愤怒,扬着脸说,「他不是你的大王,却是我的大王。你让我做了逃兵,还要我做一个勒索他的叛徒吗?」

他不再理会狼裔,继续对绵涯说,「小柳现在和我在一块,论理,他本该立即回去见大王的,但他在永殷王子府里受了拷打,伤情很重,等他身体好些可以走动了,我会想办法让他平安和大王见面。至于我……」

狼裔的目光充满危险地瞄过来。

长怀却瞧都没有瞧他,语气低沉地说,「我既然答应了六年,就不能做无心无义之人。」

狼裔眼中寒气顿时消去几分,复又不甘心地冷笑,「瞳剑悯的下落是我冒着危险打听出来的,本来要和鸣王做点买卖,以后吃喝穿住的钱都不用愁,现在被你一句话就卖了。这笔帐怎么算?」

长怀脸色难看地问,「你想怎么算?」

狼裔立即奸猾如狐地提出条件,「至少值四年。」

绵涯一直暗中观察他们两人的对话,感觉又诡异又紧张,此刻听见狼裔提的条件,心想不妙,长怀栽了六年在你手里,已经够倒霉了,难道还要加够十年?

他和长怀好歹分属同僚,担心长怀又要吃亏,赶紧插话说,「瞳剑悯这个消息,对我们非常重要。双亮沙事关重大,我不敢乱下决定。但如果是要一些钱财方面的赏赐,我想鸣王是不会吝啬的。」

对这一点,绵涯有绝对的信心。

这个世界上,若论财大气粗,疏财仗义,西雷鸣王认第二,绝没有人敢认第一。

或者说,鸣王根本就是一个对自己到底有多少钱,还有他随手送人的那些宝物到底值多少钱,完全没有概念的人……

不料狼裔刚刚还担心吃喝穿住,现在话题一旦转到长怀身上,立即就变了态度,「这是两回事。长怀已经把消息泄露给你,我自知没有资格再要求鸣王什么。不过既然是他不经我同意就开了口,他就应该负起责任。我是喜欢钱,但钱不可能抵消他的责任。」

绵涯还要说什么,狼裔把手一摆,肃容道,「这是我和长怀之间的约定,外人不用插嘴。」

绵涯看看长怀沉默的样子,知道狼裔说的可能是真的。

长怀和狼裔之间约定了什么?

长怀简直就像个有苦不能言的小媳妇一样苦闷。

狼裔却咄咄逼人,眼睛盯着长怀,「你骗我到永殷把你的好朋友小柳救出来,说以后什么都听我的,我差点死在永殷追兵的乱箭之下。为了给小柳找灵药,又要我去闯同国宗庙的灵塔,害我差点掉了一条胳膊。你说过的那些话,还算不算数?」

一边说着,一边刷地一下,把衣襟左右扯开。

露出触目惊心的箭伤刀疤。

狼裔身躯修长柔韧,肤色比一般男人白皙,原本极为漂亮,现在多了这些伤痕,对比之下,更显得狰狞恐怖。

右肩上一道大伤用纱布包扎着,从后肩延至锁骨下方,犹在默默渗血,可见当时恶战的程度。

「长怀!我们之间的约定,你还认不认?」

长怀一扫他身上,立即移开了目光,表情更为纠结复杂。

半日,倔强地把眼睛反盯到狼裔脸上,咬牙道,「要不认,我早就走了,难道你还有本事把我抓回来?」

狼裔心情一下子愉悦了许多,邪笑着说,「又不是没抓过。你不过小看我现在受了伤,不信你试着逃一次?我就像上次一样……」

「不必说了!」长怀唯恐他当着绵涯的面说出那些让他难堪的事来,抢在他前面斩钉截铁地说,「我承认没有遵守约定,擅自泄露了你打探回来的消息。不就是要小气地算账吗?四年……四年就四年!」

顿了一下,又加了一句补充条件,「你把瞳剑悯从城守府里偷出来交给大王,我就再欠你四年。」

「不好。」阻止的是绵涯。

「好!」狼裔鼓掌道,「就这么定了。」

博间王宫。

凤鸣醒来后只说了一句话,就又吐血晕过去,闹得人仰马翻。

西雷和萧家的大夫经过轮番诊断,惴惴不安地讨论后,得出了连他们本人都不太敢相信的结论——鸣王受了严重的伤,伤及肺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