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部 第二章(第3/4页)

司马繁挨了一记软钉,脸色一丝不变,仍旧笑道:「白兄弟费心了。表嫂尚在,司马家没有司马繁又如何?今日之事,屠龙小组先在小殿密谈,我特意来领白兄弟进去的,请随我来。」

一路随着司马繁入内,第一道门内,坐着几位门派的掌门教主,内里还有厢房。一连几间厢房,房门俱有面容肃穆的僧人把守,入到后几道门,已看不见闲人踪迹。佛香缥缈,分外显出佛门的清净庄严来。

最后再进一道门,连把守的僧侣也瞧不见了。少林寺的睿智大师、武当的天极道长、华山方牧生方掌门已端坐在椅上,三人见司马繁与白少情到来,都微微颔首。

司马繁和白少情在剩余的两张空椅上坐下,屠龙小组的五人算是到齐了。

睿智大师沉声道:「武林的一场大浩劫即将到来了。正义教余孽正杀向少林,各位有何建议?」

「短兵相接,生灵涂炭。」方牧生叹道:「邪教高手众多,会是一场血战。但人在江湖,唯大义而行,此战虽险,绝不可避。」

「贫道也是这个意思。迎战强敌,尽可能一战便能剿灭邪教;纵使付出众多人命,也务必令邪教一蹶不振,不能继续为祸武林。」天极道长也道。

正义教是武林百年来挥之不去的噩梦,许多开罪正义的武林名家或大小帮派,一也之间被杀得鸡犬不留,从此在武林中除名,酿成多次武林浩劫。武林正道数次大剿,尽铩羽而归。由此可知,正义教实力真是深不可测。

想到这里,众人口上大义凛然,却不约而同心寒。门下弟子经此一役,恐怕要死伤过半。

「面对面较量还怕什么?我等拼着自己性命不要,也要敌手共亡。」司马繁道:「最担心的是正义教百年来在各大门派中,不知安插了多少内奸恶徒,这些人若在关键时刻毒害同道,才真是防不胜防。」

这点也是睿智大师等最担心的,都皱眉点头。正义教中人善于潜藏踪迹,诡异莫测,连武林盟主都可以是正义教教主,何况其他门派中人?

天极道长道:「司马公子既然提到此事,想必有方法对付。」

司马繁镇定从容,优雅笑道:「各位武林前辈百密一疏,有一个潜伏正义教多年,最熟悉正义教卑鄙伎俩的人在此,何必问盲于司马繁?」

白少情暗叫不妙,抬眼一看,果然,数到视线已经转到自己身上。

被江湖中几位有来头的高手一同注意的感觉,并不总是愉快的,尤其当他们的注视,是因为需要某种答案而你又偏偏给不出答案时。

天极道长轻咳一声,「白公子…」

他还没说完,白少情已经笑起来了。

他向来是个很英俊的男人,他知道怎么使自己笑起来更迷惑人心,现在,他正使出最迷惑人的一种。

淡淡的、带着一丝几乎看不出的苦涩的微笑。

就这么一瞬间,天极道长的话已经停止在了「白公子」的「子」字上。他一停,小小的厢房顿时寂静下来。

感叹出自那张薄薄的唇,缓缓的音节从里面淌曳出来,低沉,如静也的浪花,一朵一朵忧愁地拍打海岸。

叹后,白少情才沉重地说:「当日与封龙决斗,若不是少情无能,也不至有今日大祸。」

不但语气沉重,表情沉重,仿佛连他身边的空气都是沉重的,几乎使那纯白的,神仙般的衣裳都被压抑了。

而谁都知道,这样沉重地自责着自己的人,正是牺牲偌大,江湖中唯一曾和正义教教主面对面决斗的人。这样的人,是谁也不可以责怪的。

因此,白少情话音刚落地,几乎厢房中的所有人都异口同声道:「白公子不必过于自责。」

「少情若是再小心谨慎一点,也不会被封龙识破,被迫与他决战。我要是再伏一段日子,能够好好查探邪教安插在各大门派…」

「这怎么能怪白公子?」睿智大师唱一声佛号。「公子为了江湖苍生…」尚未说完,忽然停了下来。

不但睿智大师停了下来,厢房中的人都露出注意的神色。

脚步声传来,急促,忽轻忽重。

来人未到房门,睿智大师已向守在门口的弟子吩咐,「让他进来。」

来人未进房门,天极道长也已从椅子上霍然站了起来。因为他已经听出来人的身份。

他站起来时,已同时施展身法向外掠去,来人踉踉跄跄的身影刚入眼廉,他已经到了来人面前。

来人的脸天极很熟悉,但那表情却使天极感到很陌生。天极和他同门三十多年,却没有见过精明干练的师弟,有这种迷迷糊糊,几乎奔跑着却又快睡着的表情。

「师弟!」天极纵身向前探手。

一双手却忽然从天极身后伸过来。

那手伸出的角度实在太过刁钻,天极听见了身后的风声,本能地就势一移。但这么一移,那手也立即向左侧一移,像早就算好天极会动似的。一抓,刚好扣住天极的后颈;再一扯,天极向后连退五、六步。

就在这五、六步间,本该被天极接住的同门师弟已轰然倒在地上「你——」天极愤然回头,怒视司马繁,「你这是干什么?」

司马繁不疾不徐道:「救你。」

「救我?」

「地极道长中了毒。」司马繁到:「可以传给别人的毒。」

天极转头。

地极摔在地上。他的武功向来很好,好到不可能摔倒,但他现在躺在地上。

他不但躺着,而且闭上了眼睛,像在熟睡。

一个刚刚才踉踉跄跄跑来的人,不可能这样睡着。

天极半跪在地极身旁,「我看不出他中了毒。」他是江湖老手,江湖老手的基本条件,就是对毒药有不错的认识。

「这是一种很少见的毒药。」

连江湖老手都看不出的毒药,当然是很少见的毒药。

方牧生问:「这是什么毒药?」

司马繁原本一直在微笑——他的脸上总是保持着微笑,但又和白少情的微笑截然不同,少了一分妩媚,多了一分从容。这时候,他的脸却凝重了起来,「这毒药的名字,叫淋漓。」

「淋漓?淋漓尽致的淋漓?」

「不,淋漓尽致的淋,」司马繁侧颈,看向厢房另一侧,「宋香漓的漓。」

白少情的脸色,此刻像纸一样苍白。从他看清楚地极的那一刻起,他的脸色就比任何时候都要苍白。

宋香漓,除了白家的夫人外,没有那个武林名人叫宋香漓。

而这里除了白少情外,没有谁能和白家扯上关系。

白少情除了承受众人的目光外,还必须解释。

白少情的神情比司马繁凝重。「这毒确实名为淋漓,是先父当年收留的一个流浪大夫所制。这流浪大夫为了报答先父的收留之恩,把毒药配方送给了先父,而先父为了讨…」他顿了顿,续道:「为了讨大娘高兴,嵌了我大娘名字的一个字,将此毒药命名为淋漓。」他又说:「后来先父说白家百年来,从没有出过使用毒的人,也不希望日后有子孙使用,因此此药只制过一次,验了验药效便手起来。先父曾下严令,不可用在他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