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第4/5页)

程氏知道这孩子向来鬼主意多,只笑道:“这件事说起来容易,可做起来却谈何简单?”

虽说宋朝民风开放,做生意的小娘子不计其数,但像苏家这等大家族却鲜有女子做生意的。

再说了,做生意需要本钱,更是有风险,以苏家如今境况,若是亏损,无异于雪上加霜。

苏辙提醒程氏道:“不是有二舅母送给我的那个金钳镯吗?”

“您将镯子拿去当了,当本钱!”

程氏觉得他童言童语很有意思,笑着问道:“好,这下本钱有了,可做什么生意了?”

苏辙缓缓道:“您绣工极好,画的花样子也好看,为什么不开一间纱縠行?”

程氏嘴角的笑容顿时滞住了。

程家当年就是以丝绸,纱布制品发家,如今更是眉州乃至四川赫赫有名的丝织品大户。

遥想当年程老太爷在世时,最疼爱的就是幺女程氏,时常将她驮在肩上去纱縠行转悠,耳濡目染之下,纱縠行种种,程氏比两位兄长更为清楚。

苏辙看向程氏,道:“娘,我知道您在想些什么,您肯定在想若是咱们苏家开了纱縠行,肯定会影响程家纱縠行的生意。”

“可咱们一没偷二没抢,光明正大做生意,又有什么关系?”

“大家都是长了眼睛的,哪家的布好自然去哪家买。”

程氏面上的笑容有些勉强,只轻声道:“咱们八郎真是聪明。”

“不过赁铺子做生意一事非同小可,得从长计议。”

等着陪儿子说了会话,她这才回去。

一路上,她满脑子想的都是苏辙方才的话,若真的开纱縠行,她觉得是稳赚不赔之事。

只是,这纱縠行一开,以后与程家是再无重修旧好的可能。

程氏心里乱极了。

就算两个哥哥对她不好,但程家还是有她的母亲在的,程老太君对她远比不上程浚与程濬,但到底也是她的亲娘!

程氏是满腹心思回去。

她刚回去就见到苏洵坐在桌边等着她,只不解道:“……这时候你不是应该在书房看书吗?怎么回来了?”

苏洵指了指桌上一筷子都未动的炙羊肉,含笑道:“我自然是有要紧事才回来的。”

他与程氏夫妻十几年,对程氏的性子清楚的很,想必程氏是舍不得吃羊肉。

既是如此,他又怎会吃独食?

苏洵见程氏愣神,忙招呼她道:“这羊肉还热着,快坐下来吃吧!”

程氏这才坐了下来。

方才她已在苏辙房里吃了个半饱,如今心里有事惦记,哪里吃得下去?

她便观察起苏洵来。

苏洵说的是将炙羊肉端回来与她一起吃,可苏洵的筷子根本不往羊肉夹,时不时将羊肉夹到她碗里,嘴里更是说她这些日子辛苦了,多吃些!

程氏心里软成一片。

她不由又想到方才的苏辙,这孩子哪里是病了没胃口?分明是知道她不舍得浪费羊肉,定会将一碟子羊肉吃的干干净净。

一边是替她着想的夫君和孩子,一边是无情无义,将她视为洪水猛兽的娘家人,程氏是毫不犹豫选择了前者。

第二天早上,程氏起床后难得没有来看苏辙。

来的是常嬷嬷,常嬷嬷一开口就道:“……夫人说了,这几日要忙赁铺子的事儿,怕是没时间过来看你,你要乖乖的才是。”

“等着铺子生意好了,定要咱们八少爷顿顿吃羊肉!”

苏辙眼里是亮晶晶的,连声道好。

程氏是个不折不扣的行动派,不过两三日的时间就当了金钳镯,赁了铺子,更在牙行找了待诏、手货打算将铺子装潢一二。

当程氏忙完这些事时,苏辙的病还没有好全了。

她得空的第一件事就是来看苏辙,更是与苏辙道:“……咱们八郎聪明,那日我听了你的话是醍醐灌顶,这纱縠行装潢后散散味儿,大概秋日,最迟冬天就能开门了。”

“这主意是你出的,等着纱縠行赚钱了,我给你封了大封红!”

苏辙瞧着她不出几日又瘦了些,更将这些事料理的井井有条,由衷道:“娘,您可真厉害!”

一旁的常嬷嬷却是心疼道:“夫人不是厉害,是想着赶在八少爷病好之前将这些事情办妥。”

“夫人常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做学问也是如此,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怎会学有所成?”

“夫人想着八少爷你生病已耽搁这些日子,等着你痊愈后就能开始给你启蒙了!”

苏辙偷懒的想法再次落空。

他并非情绪外放之人,如今却忍不住握住程氏的手,正色道:“娘,等着我长大后,一定会好好孝顺您的。”

“还有八姐姐和六哥,他们也会好好孝顺您的。”

“要是他们不孝顺您,以后我就再不和他们来往了!”

程氏虽累,但如今听闻苏辙这番话,只觉得什么都值了。

她觉得儿子对自己这样孝顺,定要好生教养他才是,一开口就是道:“我看你身子也好的差不多了,我明日就继续给你启蒙吧。”

苏辙:……

他忍不住道:“娘,大夫说了,我年纪太小,得多休养几日……”

他看着程氏严肃的面容,微微叹了口气,话锋一转就道:“好吧,明日我们就继续启蒙吧!”

所以到了晚上,他就早早歇下,毕竟明日开始又是一场持久硬仗。

七月的天儿,暑热依旧。

苏辙房里无冰可用,便将房门与窗户都打开,这样有穿堂风吹进来,也能凉快些。

他正睡得香甜,隐隐约约觉得床头似有人在哭。

他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他觉得自己定是在做梦。

也就苏轼喜欢做这等事,如今苏轼远在天庆观念书,怎会有人闹自己?

他下意识觉得自己定是太过思念苏轼的缘故。

还真别说,虽说他觉得苏轼在家时挺烦的,但这人真去了天庆观念书,他又觉得挺想念这个便宜哥哥的!

谁知苏辙迷迷糊糊又要睡过去时,只听见耳畔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八郎?”

“八郎?”

“你怎么又睡着了?”

随着话音落下,他甚至能感受到有人拿胖乎乎的手指在戳自己脸。

苏辙忍不住睁开眼,果然再次见到苏轼!

他下意识叫出声来:“呀!”

“闹鬼了!”

苏轼吓得连忙伸手将他的嘴捂住,低声道:“八郎,别叫,是我!”

“我是你六哥!”

这小手依旧是胖乎乎,软绵绵,因天气太热,还带着几分潮气。

苏辙下意识道:“六哥,真的是你?”

待他瞧见苏轼重重点头后,皱眉道:“不过六哥,你怎么回来了?这时候你不是应该在天庆观念书吗?”

天庆观规矩森严,每月只能休息一次,一次休息两日,如今才七月下旬,距离月底还有五六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