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汪新来到红阳火车站小广场,下意识地巡视四周,定了定神。一个老太太朝汪新走了过来,乞求说:“小伙子,我的钱让人偷走了,饿得实在受不了,给点吃的吧。”汪新从包里掏出一个烧饼和两个鸡蛋递过去说:“大娘,拿着吧。”老太太接过鸡蛋装进口袋里,吃着烧饼说:“鸡蛋呀!这真是天上掉了个大馅

饼啊。”

老太太那双眼睛很毒,瞅出汪新是个阅历尚浅的雏鸟,说道:“小伙子,你好人做到底,能不能再帮我一个忙呀?”汪新忙说:“大娘您说。”“我病了,想去医院看看,可钱没了,这病也看不成了。”“那就回家取钱呀?”“我是外地来的,钱丢了,买不了车票,回不去了!唉,再说了,家里的钱全拿出来了,也没钱了。”

老太太说着抹起了眼泪,一副伤心至极的样子。汪新看不得这样的情景,他问:“大娘,我这也没多少钱,要不给您三块吧,您先把病看了。”汪新说着,掏出五块钱,抽出三个一块的,递给老太太。老太太感激地说:“我是碰上活菩萨了,小伙子,你让我咋感谢你呀!”“不用谢,看病要紧,快去吧。”“对了,你知道去医院怎么坐车吗?”“我也是刚到这儿,不清楚。”“坐车还得买票,也不知道这钱够不够看病了。”

老太太说着,又抹了一把眼泪,汪新犹豫片刻说:“大娘,要不这两块钱,您也拿着吧。”“这可不行,全拿走了,你不是也没钱了嘛。”“拿着吧,我这儿还有呢。”老太太碎碎念念地说:“小伙子,我一个老太太没念过书,不会说话,我就盼着你能安安稳稳的,好人有好报吧。”

汪新背着被褥卷、提着一个大包来到红阳站公安派出所,就见一个警察从里面匆匆走了出来,他连忙上前打招呼:“你好,我是汪新,请问所长在吗?”那警察瞅了他一眼,说:“不知道。”汪新感觉气氛有点不对,没有热乎气儿。

派出所的所长姓杨,汪新找他报到时,他正在埋头批改文件,对汪新的问候充耳不闻。汪新只得站着等候,过了好一会儿,杨所长整完文件塞进工作包,站起身想要出门。汪新赶紧把自己的牛皮纸文件袋放在桌上,说:“杨所长,我是汪新,来报到。”杨所长淡淡地说:“你去找小林子,林建军同志,他知道你住哪儿,我要去开会了。”

杨所长说完,走出了办公室,汪新无奈地跟了出去,问:“所长,我主要负责什么工作呀?”杨所长边走边说:“先去广场巡逻吧。”“那每天巡逻多久啊?”“从上班到下班,当然晚上赶上值班,也得去。”

两个人边走边谈,说着就来到了前厅,汪新接着问:“所长,我的办公桌在哪?”杨所长说:“都坐满了。再说了,你主要是巡逻,外面的活儿,也用不

上桌。”

杨所长的话像一盆凉水,将汪新浇了一个透心凉。既来之则安之,他一个从轻发落的小警察还指望人家笑脸相迎吗?这样一想,汪新心情就平复了。他在林建军的带领下,走进自己的宿舍,将被褥和大包放在床铺上。

宿舍的窗户朝向广场,汪新在窗口站了一会儿,望着广场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转回身问林建军:“林哥,你来这几年了?”林建军感慨地说:“三年喽。”“刚来派出所的同志,都得先去广场巡逻吗?”“我一来就做了内勤,没巡逻过。”

汪新好奇地问:“那所长怎么让我去?”林建军笑了笑,说:“不知道,可能是你比较有经验吧。”“他怎么知道我有经验?”“我猜的。”“你猜得没错,我办的案子多了去了。大案小案,什么样的都有,不停嘴儿讲一年都讲不完。”

听汪新这么说,林建军笑了笑,汪新说:“看这意思是不信了?”林建军忙说:“没有,你赶紧吃饭去吧。”“我包里还有两个鸡蛋,垫垫底吧。”汪新说着,就去包里掏鸡蛋,他突然想起来,鸡蛋给了广场上那个乞讨的大娘。

汪新把事情经过告诉了林建军,林建军说,估计他是被骗了。汪新摇摇头,怎么可能呢,就他那眼力,一个老太太能骗得了他吗?林建军也不多说,笑笑说,希望如此吧。

窗外黑漆漆的,汪新站在窗前陷入沉思。

自从汪新离开后,马魁总觉得身边缺少了什么,日子没滋没味的。跟随在马魁身边的小胡,总能不经意地听到,师傅喊他“小汪”。

夜色如墨,寂静无声。马魁迟迟不能入睡,坐在桌前喝起小酒。王素芳温柔地陪在他身旁,一边织毛衣一边轻声说:“这几天挺消停啊,你那个新徒弟小胡挺得力?”马魁点点头说:“比那个臭小子强多了。”“那你终于可以省省心了,看你怎么不太高兴呢?”“哪儿看出来的?”“说不好,就是看你挺闷的,不会是想小汪了吧?”“胡说八道,我想谁也想不起他来呀。”

马魁说着,自顾自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入喉,难消愁。

秋风紧,落叶飘飞。

正在广场巡逻的汪新,看着同事带着抓到的嫌犯从身边走过,他的眼里满是羡慕与渴望。

实在是有些受够了这枯燥的巡逻,汪新的心里痒啊,他实在憋不住了,就去了所长办公室。一见到杨所长,汪新直截了当地说:“所长,这段日子,我按照您的要求,天天在广场溜达。”

从汪新进来,杨所长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他坐在桌前,看着文件,听到汪新这么说,眉头一皱:“溜达?”“是巡逻,天天巡逻,对广场已经非常熟悉了,我想申请去尝试一下其他的工作。”听到杨所长反问,汪新立即领会了话不对味儿,赶紧纠正说。

“做内勤?”杨所长抬起头来,斜眼看着汪新。“所长,您是不了解我,我这人闲不住,是哪里艰苦去哪里,哪里危险去哪里!我是警校毕业的,毕业成绩全校第一,尤其擅长射击、擒拿、侦查!”汪新解释道。“学校里学的那点东西,都是纸上谈兵,不管大用。”杨所长不以为然地说。“我上班后,办了不少案子,偷窃、抢劫、拐卖,什么样的都有,是又动刀又动枪的,也积累了很多经验。”汪新据理力争。“那就再接着积累经验,把眼前这小广场转明白了再说吧!”杨所长根本不理会汪新。“所长,我是宁阳出来的,见过世面,怎么就知道我经验不足,干不了呢?是骡子是马,放出去遛遛才知道。”汪新仍然软磨硬泡。“那就去广场遛吧!”杨所长说罢,很不耐烦地摆手让他出去,汪新自觉无趣,悻悻地走了。

汪新的心情别提多郁闷了,他无精打采地在广场上继续巡逻。实在觉得走来走去无聊了,便走到墙边,身子靠在墙上,百无聊赖地活动着腿脚。这时,背后传来洪亮的声音:“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