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第3/4页)

云胡下意识地端起来浅酌了一口,想起上次他和柳哥儿去面摊吃素面,柳哥儿见他拘谨,也是这般先倒了杯水给他。

喝了水,才觉得身子缓缓放松下来,“怕什么,自己不偷不抢的,只是吃个饭罢了”,他暗暗安抚自己。

谢见君瞧着他神色好些了,才招来满崽,濡湿了手巾给小家伙擦了擦脸颊上的细汗,又重新给他扎了扎松散的发髻。

不多时,三道菜陆陆续续都端上了桌,香滋滋的气息勾得满崽看直了眼,连云胡都忍不住吞咽了下口水。

谢见君给面前的茶杯里都斟满水,先行举杯,两小只立时学着他的样子,也跟着举起茶杯来。三人手中的杯子轻碰在一起,发出一声脆响。

他清了清嗓子,“愿我们满崽生辰吉乐。”

小满崽“咯咯咯”笑着,喜意飞上眉梢,他大呼了几声谢,仰头灌了一满杯的茶,末了,抹了把嘴,眸光不由得盯上了眼前的几道菜。

“猴儿急的小馋猫!”,谢见君笑骂了一句,趁着菜还热着,招呼俩人赶紧动筷子。

满崽先行夹了一块宫保野兔,野兔肉金黄油亮,外层挂着浓稠的酱汁,吃起来滑嫩紧致,嘴里一嗦来不及嚼就滑进了肚里,他被呛得猛咳两声,接过云胡递过来的茶杯,咕咚咕咚又灌了一满杯,这菜还没吃上几口呢,肚里就全是水当当的。

“慢些吃,今个儿可没人跟你抢。”谢见君打趣了他一句,拿过云胡面前的碗,给他盛了一碗仔鸽汤。

这五香仔鸽是一道药膳,他曾见他父亲做过,将鸽子的头颈塞在鸽脯下,再把鸽脯朝下,码放在扣碗里,四周围贴上一层厚厚的猪五花,淋上汤汁,隔水将其蒸熟。临着出锅时,把扣碗翻扣在盘中,浇上烧得滚烫的热水,浓郁的肉香味立时飘然而出,其做法讲究得很。

现在他瞧着小二端上来的这盘菜,大抵做法同他父亲没什么两样,只味道上稍差些,但赶在各味调料都不甚丰富的现下,已然说得上美味了。

云胡从没吃过鸽子肉,从前娘亲怀着云松时曾喝过一次鸽子汤,他闻着香极了,但知道那是娘亲补身子的,他也不敢惦记,这会儿手里捧着仔鸽汤,他凑到碗边,先尝了一口酱香的汤汁,汤还很烫嘴,冒着白岑岑的热气,入口是原滋原味的鲜香。

“真好喝!”,他禁不住轻叹一声,撕下一小块肉续进嘴里,浸透了丰腴汤汁的鸽子肉肥美甘香,等不及嚼完,碗中又叨过来一筷子谢见君剔骨后的野兔肉。

这野兔肉处理得恰到好处,色泽鲜亮,吃着不见半点腥臊味,酸甜嫩滑伴着配菜的爽口,倒是有几分后世的滋味。

谢见君饭量不大,浅尝了几口就放了筷子,多数时候,他都忙着剔骨,分夹给云胡和满崽,自拢共己没吃多少,连凉甜爽弹的杏仁豆腐都只抿了一嘴。

“阿兄,我们以后能常来下馆子吗?”嘴边沾了一圈酱汁的满崽打了个饱嗝,满脸稚气地看向谢见君。

谢见君拿手巾抹去他脸上的油光,余光中瞥见云胡因吃到了美滋滋的甜食,微眯着眼,一脸陶醉模样,他唇角微微勾起,漾出一抹温柔的笑意,深邃的眼眸中满含纵容,

“行,以后赚了钱,咱们就常来下馆子吃。”

有肉吃,还能下馆子,平淡日子中能生出这点盼头,就足够能让人向往了。

吃过一顿饱饭,又去江边看了场热热闹闹的赛龙舟。

红日西垂,三人才慢悠悠地踏上回家的路。

“阿兄,这是我过得最最最最最最好的生辰了!”小满崽兴头未尽,围着云胡和谢见君一个劲儿转悠,稚嫩的眉宇间闪耀着悠长的欢愉。

熠熠斜阳打落在他的脸颊上,映着金黄的光晕,漫漫回家路上,洒下了一片欢声笑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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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过得飞快,十月刚收完玉米,福生来家里叫谢见君去里长家碰头,村里明里暗里讨论了大半年的徭役,姗姗来迟。

丰收的喜悦被未知的徭役冲散,家家户户的脸上都挂上了一抹沉重。

今年官老爷发了话,明令禁止村里人出钱代役,凡成年汉子,家中只许留一丁,其余人由县衙出面雇役,为时一月,一日工钱十文。

谢礼将衙役送来的公示往村口一贴,一时之间,村里怨声四起。

“这十文钱够管什么的?”

“不是说管饭吗?”

“老子又不是没去过,每日三顿馒头稀粥配咸菜,连点荤腥都不见,还得天天起早干活搬东西,一日不得休,就算是骡子,也得累死了。”村里早些年服过徭役的汉子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说起自己当年的经历,都忍不住叱骂起来。

谢见君倒是能稳得住,他早有心理准备,只要自己还没考上秀才,这徭役他就躲不过去。左右就一个月,熬一熬总能熬过去的,再说了,四方镇下每个村轮役,三年才挨着一次,只不过这次让他赶巧碰上了而已。

从知道谢见君要去服徭役开始,云胡紧锁的眉头就没有舒展开过,他将出门要带的东西反反复复收拾了好几遍,还特意给谢见君带上了厚棉衣,就怕后面天儿骤然冷下来,他们在外面劳作染了风寒。家里虽破旧些,但那也比外面冷风冷灶强得多。

这般紧张的气氛下,连满崽都受了影响,整日都黏在谢见君跟前,连小山叫他出门玩都不理会。

谢见君安抚了大的,又安抚小的,还得腾出空拎着东西去村里几个相好的人家都拜访了一遍,他一走,家里就只剩下云胡和满崽两个小哥儿,到底是放心不下,只得去麻烦人家帮忙照看着些。

临走前,他还去了趟许褚那儿,同他也知会了一声。

“你此番去服徭役,断不可放下自己的功课,这一年光景转瞬即逝,可得为自己早做打算。”许褚将他好生叮嘱一遍,才将人放走。

十月十一,

起早,天还蒙蒙黑,谢见君就收拾好东西。

他本想静悄悄地走,殊不知要出门时,蓬头散发的小满崽从卧房里蹬蹬蹬跑出来,身后跟着没将人拦住的云胡。

“阿兄,我舍不得你去。”,满崽扑进谢见君怀里,扯着他的衣袖不放手。

说来,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要分开这么长时间,连云胡都跟着红了眼眶,隐在漆黑的夜幕中,抹了把脸,但却不敢想满崽那般不管不顾地上前,扑进他温热的怀里。

“来,阿兄抱抱。”谢见君声音里浸了一抹潮湿,他半蹲在身子,将满崽拦在怀里,拍了拍他的脊背,轻声地安抚道,“只是一个月而已,就像阿兄教你的那般,你在家里从一数到三十,阿兄就回来了。”

满崽窝在他怀里,哭嗒嗒地,极其不情愿地“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