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第3/3页)

以前他娘打他时,便是挑着衣服能盖住的地方下手,这样不会被外人瞧见,说她偏心眼儿,恶待家里哥儿。

“那就行,没受伤就行...”谢见君低声讷讷道,余光中瞥见云胡垂在身侧的手,想到刚才自己就是握着这样一双柔软又略带些薄茧的手,心头蓦然冒起一阵燥热,惹来他心慌意乱。

“我、我去灶房烧些水来。”他落荒而逃。

“阿兄,怎么样?你是给云胡出气去了吗?”,满崽还躲在灶房里,谢见君推门时,吓得他一激灵,缓过劲儿来,抚着自己胸口,小声问起。

“嗯...找阳哥儿给云胡出气去了。”,谢见君心不在焉地回道,弯着腰从灶台旁边拾柴火。

“阿兄,你好厉害,我果然是没有看错你!”,满崽脸上霎时绽开一抹笑,好似方才那个被阳哥儿气得几乎要掀破房顶的人不是他。

谢见君满心想着云胡,对满崽吹捧的话也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接着。

“可是阿兄,你为什么一直不和云胡生弟弟呢?也不和云胡香香?”,满崽话锋一转,双手杵着脸颊,抵在灶台上,稚声稚气地问道。小小年纪不懂情爱,只知道两个人感情好,就会凑在一起香香,还会生弟弟,这是小山同他说的。

谢见君闻声微微一愣,片刻才意会满崽说的香香是什么意思,当下有些哭笑不得,“小崽子,即便将来阿兄同云胡有孩子,于你也不是弟弟呀,再说了,你说的香香,现在也不合适呐。”。

“可是云胡一直都在害怕呀...”,满崽只觉得自己被阿兄敷衍了,急不可耐地辩解道,“阿兄不在家,云胡总是不高兴,也不爱说话,平日里闲时就坐在院子里往门口张望,只你回来,他才会瞧着有精神。村里人都说,等阿兄考上了秀才,就要休了云胡,进城里找新媳妇呢。阿兄,你不能不要云胡,满崽喜欢和云胡在一起,满崽不要其他嫂嫂!”

谢见君笑意僵在脸上,连手中的干柴掉在地上都不曾发觉,脑袋里只有满崽那句“云胡一直都在害怕”,循环往复的播放着,扯得他心底生疼。

他骤然才惊觉,因着他的犹豫,因着他无畏可笑的自尊心,让云胡这么久都活在惶然和忐忑中,活在村里戳心伤肺的闲言碎语中。

他该是会有多难受?

辗转一夜,谢见君心乱如麻,他确认再三,斟酌考虑了许久。

第二日起早,他唤住云胡,

“云胡,咱们今日不做豆腐了,你陪我去个地方吧。”

————

云胡没想,谢见君所谓的“陪他去个地方”,居然是要上山。

刚下过一场雨,山路泥泞,路不好走,脚下泥石滑溜,稍稍一走神,就滑个趔趄,二人一路都走得极慢。

分明是谢见君要带他上山,可自打出了家门,他便拧着眉,一语不发,云胡担忧他是此行府试不顺,借着由头想出来散散心,他嘴笨,说不出什么会安慰人的话,便老实地跟在他身后。

攀石时,他一脚踩上了青苔,当下身子一歪,眼看就要摔倒一旁冒着尖儿的石头上去,走在前的谢见君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似的,登时一个急转身,握住他的手,将他一整个带入了自己怀里。

俩人双双跌落在草地上,摔了个满怀。

“你、没事吧。”云胡正压在谢见君身上,忙不迭起身询问。

“这草地松软,不妨事。”,谢见君单手撑在地上,掌心被碎石子磨破了皮,丝丝拉拉地疼。

他小心站起身来,将受伤的手藏在身后蹭了蹭,“路滑,我带你走”。

他冲着云胡试探着伸出手,原是想着小少年八成会拒绝,说自己没事,走慢些就好,却不料,云胡抬眸浅浅望了他一眼,顺势就搭上了他的手。

谢见君心生欢喜,不敢轻易表露,只轻握着云胡细软的指节,脚下踩踏实了,才继续往山上走。

一路上他都在斟酌着过会儿要说的话,怕自己一厢情愿,怕自己唐突冒昧,他状似有意无意地捏了捏云胡的掌心。小少年似是受了惊,猛地向后一缩,被他攥紧不放后,慢慢地舒展开来。

谢见君心头喜意更甚,嘴角不由得勾起一丝笑意,连上山的脚步都变得轻快起来。

转眼到了山顶。

红日初升,穿透细密朦胧的晨雾,铺满整个林间。

他寻了处干净石头,拉着云胡一道儿坐下,侧身为他挡住从山林里袭来的凉风。

思虑了好些时候,一句话在嘴里翻来覆去地搅弄着,半天,他望着云胡俊俏的脸颊,轻声道,

“我这人啊,自小便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凡事也总是被动居多,我爹常笑我笨拙不通人事,说我不懂得主动,不懂得去争取什么,我以前想着,这样何尝不好?得之是我之幸事,失之也不会过多忧虑,但如今,我觉得,不对。”

“诶?”云胡迷惑,谢见君好端端的,怎么同他说起这个来了,什么不对?为何不对?他是想跟自己说什么?他越想越是茫然。

“云胡,我想...不论其他,有一件事,我总得去为我自己,主动地争取一下..”,谢见君继续说道,他喉咙发干,微微沙哑的声音里溢着几分凝重。

“我生来两世,见过这群山万重,见过这烟笼寒水,见过这白虹贯日,见过这半溪明月,纵然这世间秀色勾人心,但都不及千帆过尽后,料峭风雪之中,与我并肩而立的你。”

云胡脸颊一热,好似有什么东西即将喷薄而出,将他淹没其中。他一时心如擂鼓,连呼吸都渐缓下来。

“云胡,我同你说这么多,便只是想告诉你...”,他定定地看着面前清秀的小少年,从未有过的悸动打心底蔓延上来,连灵魂深处都跟着颤动起来,他本不善言辞,但倘若是将心中倾慕宣之于口,那便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拦他

谢见君深吸一口气,

“云胡,我想,我是心悦于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