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春风/她的美是淬了毒的锋刃(5)(第2/2页)

他强作镇定地一步一步往前走,空气里有雨水冲洗过的草木清芬,世上仿佛什么事都不剩了,只剩下他狂乱的心跳和怀中震颤的轻软。

好在巷子不深,很快就到了梅家门前,霍仲祺看着随从上前叫门,方才站定,缓缓放松了顾婉凝。梅家人听见这个时候外头有人叩门,便猜度是婉凝回来了,顾旭明抖了伞跑出来开门,刚叫了一声“姐”,一眼看见犹自揽着她的霍仲祺,不由一愣。

“外婆怎么样了?”顾婉凝边走边问,旭明却低了头不作声,虽然心里已经有了准备,但是进到外婆房里,婉凝还是一惊,老人竟枯槁到脱了形,搁在被子外面的一只右手几乎只剩下皮包着骨头,她眼里一热,握着外婆的手蹲下身子,俯在老人耳边:“外婆,我是婉凝。”

外婆的手指动了动,拼力睁开眼去看她,嘴唇嗫嚅了几次,却终究说不出话来。

外婆是第二天晚上过世的,病人沉疴已久,梅家诸般事宜早有准备。婉凝听着舅母的吩咐换过丧服,门楣上贴出了白纸黑字的“慈竹风凄”,旭明和表弟表妹都在哭,只她没有眼泪。那年在伦敦,父亲罹难的消息传来,她也没有眼泪,只是恍恍惚惚却又异常清醒地整理父亲的遗物,签字领了抚恤寄回湄东,订船票回国……一直到上船的第三天夜里,她从梦中惊醒,才发觉自己满脸是泪。

霍仲祺送过奠仪之后,知道自己不便陪着婉凝,便日日寻着事由差人到梅家来。过了头七,顾婉凝要回旧京,霍仲祺订了车票又亲自来接她,婉凝一路上都不言不语,连他一起上了车,她也默然不问。

火车开出去快两个钟点,她都枯坐着一动不动,霍仲祺悄悄出去吩咐人从餐车送了瓶红酒和乳酪蛋糕过来,掂量着倒了一些给她。婉凝茫然接在手里,噙着杯沿一口接一口不停地慢慢咽进去,酸涩的酒液有幽辛的木香味,从舌尖一路微热地滑下去,给人一种轻缓的刺激。

大概是忽然发觉喝不到了,她擎起酒杯看了看,见杯子空了便径自倒了半杯,又往嘴边送,霍仲祺轻轻按住她的杯子:“你匀给我一点,我陪你喝。”一边说一边就着她的手倒了一半出来。婉凝静静喝了剩下的,还要伸手去倒酒,霍仲祺连忙拦道:“好了,再喝要难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