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卸下伪装(第2/8页)

夏侯澹,你是不是真的不行。

忍不下去了。

她冲动地朝他那两瓣薄唇靠近过去,想当场坐实妖妃之名。

宫灯重新亮起。

夏侯澹转头看了看:“走吧。”

余下的路途,庾晚音都没说话,低头藏着表情。所以也没发现夏侯澹不知不觉落后了半步,目光始终落在她的背影上。

再给她一千个恋爱脑,她也猜不到此时夏侯澹在想什么。

他正在反思。

不该说那些的。

不该靠近她,不该用一张伪装出的“同类”的皮囊,骗取她的亲近与善意。

他能瞒她到多久呢?等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此时此刻浮动着的温暖情愫,会出现在她的噩梦里吗?

可是明知道不应该,他却还是放任了自己。

这股冲动是从何而来呢?是因为冥冥中他已经知道,明天之后就未必再有机会了吗?

冷宫。

黑暗中的对话已经进行到了尾声。

一阵大风吹开了厚重的云絮,月光倾泻而下,无量慈悲,对冷宫的破屋烂瓦也均等布施。

谢永儿的发丝间折出朦胧的萤光。

夏侯泊忽然笑道:“永儿今天似乎格外漂亮。”

谢永儿的妆容经过月光一洗,并不显得特别突兀,但仍能看出不是普通的宫妆。

谢永儿转眸望着他:“我现在还有些病容,不想被你看见难看的样子,所以多抹了些脂粉。殿下喜欢么?”

夏侯泊:“喜欢。与众不同,正如你一般。”

谢永儿:“……”

视角一旦切换过来,她才发现端王哄人的话术其实也并不如何高明,甚至透着浓浓的敷衍。

谢永儿的眼睛已经完全适应了黑暗,也看清了夏侯泊的表情。无暇的微笑,专注的目光,可那双眼中并没有她的倒影。

说来奇怪,最初让她沉迷的,就是那双倒映不出自己的眼睛。他的目光仿佛一直看着很远的地方,从不落在任何凡人身上。只是那时她笃信那些“凡人”中并不包括自己。

如果庾晚音在这里,大概会说他整个人站成了一张“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jpg”吧。

谢永儿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如果庾晚音是跟她一样的人,或许她也不会显得如此可悲吧?

夏侯泊:“怎么?”

谢永儿摇摇头:“那就按照殿下说的,我回去之后便递话给皇帝。”

“嗯。”夏侯泊摸了摸她的头,“辛苦你了。”

夏侯澹将庾晚音送到了寝殿门口,兢兢业业地演绎追妻火葬场:“朕走了,好好休息。”

他没能走成。

庾晚音牵住了他的衣角,也不知几分是演戏给宫人看,几分是真心实意,神情别扭中透着羞赧:“陛下,今夜留下吧。”

她左右看看,凑到他耳边,软软的气息吹进他的耳朵:“真别走了,我给你看个东西。”

夏侯澹:“……”

别玩我了。

这是报应吗。

庾晚音确实有点报复的意思,故意牵住他的手不放,一路将他引进室内,合上卧房的门,遣散了宫人,还意味深长道:“好美的月色。”

夏侯澹:“……是啊。”

突然出现在他们身后的北舟:“是挺美的。”

夏侯澹:“?”

庾晚音笑道:“北叔,给他看东西。”

夏侯澹:“???”

翌日清晨,庾晚音比平时醒得更早一些。

窗外依旧是阴天,沉闷的空气似乎酝酿着一场大雨。她下意识地扭头一看,发现枕畔无人,惊得一坐而起。

“我在这儿,”夏侯澹坐在床沿看着她,“还没走。”

庾晚音松了口气:“怎么不叫醒我?”

夏侯澹没有回答,顺手递给她一张字条:“谢永儿早上递进来的。”

庾晚音展开一看,寥寥几个字:“诸事如常,端王主和。”

她皱起眉:“好敷衍的答案。”

“还打算相信她吗?”夏侯澹问。

“……不好说。如果端王真的没有阴谋,当然是最好……”庾晚音望着他戴上旒冕,一个没忍住,“要不然我还是跟你一起上山吧。像之前那样,扮成侍卫,行么?”

夏侯澹笑了:“不行。你留着,万一有个突发情况,至少……”他顿了顿,“至少你还可以随机应变,策应一下。”

但庾晚音听懂了他咽回去的后半句,大约是“至少你不会有危险”。

她跳下床:“我跟你一起去。不要劝了,我不听。”

“晚音。”

“不听。”

夏侯澹又笑:“现在太后和端王的小动作都是未知数,你怎么知道突发情况会是在山上还是山下?我们都去了陵寝,万一城中出事呢?”

庾晚音:“。”

她确实否认不了这个万一。

夏侯澹:“我这边有北叔这个不为人知的底牌,暗卫这段时间被北叔特训,身手也提高不少,不用太担心。倒是你,要是遇上事儿,记住保护自己才是第一位。”

庾晚音不吭声。

“晚音。”夏侯澹又唤了一声。

庾晚音心烦意乱,也不知在生谁的气:“走吧走吧,早去早回。”

床边静默的时间略有些长。她疑惑地抬头。

夏侯澹:“回来之后,有点事要告诉你。”

庾晚音:“……”

庾晚音:“呸呸呸呸呸!你乱插什么旗?快收回!”

“不收。”夏侯澹起身,“走了。”

“收啊!!!”

皇帝与太后的车驾浩浩荡荡地启程,骅骝开道,缓缓朝着邶山行去。

一个时辰后,木云收到了消息:“他们全部出城了。”

木云:“那咱们也开始吧。”

太后留下的口谕是:低调行事,找出使臣团,编个罪名逮入狱中再动手。

木云显然不会遵从这个旨意。

车驾刚一去远,城中巷陌就乱了套。大批人马先是直扑馆驿,似乎扑了个空,紧接着便兵分数路,满城乱窜,挨家搜查。

仿佛生怕不能打草惊蛇。

就连图尔一行人藏身的别院里,都能听见外头的嘈杂。

嘈杂声越来越近。室内,使臣团围坐在一张桌旁,哈齐纳侧耳听了片刻,用眼神询问图尔。

图尔比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

院子里站着一批保护他们的侍卫。昨天深夜,正是这些人从馆驿里带走了他们。从侍卫凝重的眼神中,图尔推断那张诡异的字条所写,至少有一部分是真的:确实有人要杀他们。

是谁呢?太后吗?

图尔不甚在意这个。他更在意的是:纸条上的另一句话,也是真的吗?

这时,院中的侍卫走了进来,低声说:“还请诸位跟着我们,从后门暂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