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卸下伪装(第5/8页)

太后心里有鬼,边走边对夏侯澹示好:“陵寝修得确实气派,皇儿有心了。”

夏侯澹忍着头痛陪她演:“儿臣应做的。”

太后对他笑了笑,似有感慨:“皇儿近来学会自己拿主意了,是好事。母后年纪大了,也该享享清福了。”

这话连杨铎捷听了都腹诽:可以了,再演就过了。

夏侯澹惜字如金:“母后春秋鼎盛。”

但太后显然对夏侯澹的智商有成见,慈爱道:“昨儿太子还对哀家提起你,说很是想念父皇。”

夏侯澹忍无可忍地闭了闭眼,眉间几乎有黑气窜起。

太后:“你闲来无事,可以考考他的功课,多与他说话——”

“母后。”夏侯澹就在这一刹那放弃了所有伪装,轻柔地说,“母后这些年不敢放太子出来,今日忽然说这话,是觉得他现在死不了了么?”

太后噎住了。

太后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心想的是:这人终于彻底疯了?

殿中一片死寂。

四周的官员、宫人、侍卫努力将自己缩小,恨不得当场缩成个球原地滚远。

杨铎捷:“……”

他刚才是不是听见了什么活人不能听的内容。

太后终于反应过来,柳眉一竖:“这话是何意?”

夏侯澹的眼前闪过一些凌乱的画面。一群宫人,有男有女,像给牲口配种的农户般围着他。为首的大宫女将一枚药丸捧到他面前,见他不动,道了声失礼,便径直塞进了他口中……

越是头痛欲裂,他面上越是不显,甚至还对她温柔地笑了笑:“母后该不会以为我会对他生出什么父子之情吧?”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太后脖颈后的汗毛忽然竖了起来,仿佛听见一条毒蛇咝咝地吐出了信子。

杨铎捷:“…………”

他开始思考自己今天还能不能活着下山。他们该不会把所有人灭口吧?

夏侯澹偏要在此时点他:“钦天监那个。”

杨铎捷无声地打了个寒战:“臣在。”

夏侯澹随口道:“附近的下宫、神道、碑亭,都去勘查一下风水。瞧仔细些,不可有任何纰漏。”

杨铎捷一愣,虽然不明所以,脚下却动得飞快,仿佛生怕皇帝改变主意,逃也似地告退了。

他一头扎进雨帘中,直奔最远的偏殿而去。只要没人找他,他能勘查到明年。

林中。

正在巡逻的侍卫忽然听见林木深处传来一声异响,混在雨声中并不分明,似是树枝折断的声音。

他走去探看,没瞧见人影。心想着听错了,正要回身,眼角余光猛然瞥见泥泞的土地上,一排深深的脚印。

侍卫张口便要预警,那一声呼喊却被永远掐断了。

图尔将他的尸身拖到树后藏了,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殿宇,比了个无声的手势。

殿内。

太后仍死死盯着夏侯澹,仿佛听见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正要等他谢罪。

夏侯澹的确是不想演了。

虽然不知道她费尽心机将自己弄到这里来,即将亮出什么招来,但走到这一步,已经没有必要虚与委蛇了。

此刻庾晚音不在身边,他连最后一层伪装都不必披了,似笑非笑地瞥了太后一眼:“还不开始么?”

太后:“……什么?”

话音刚落,一道闪电划破天幕,昏暗的室内霎时间明光烁亮。

就在这一闪之间,四面的窗扇同时破碎!

十数道黑影一跃而入,如鬼影般扑向他们!

太后肝胆俱裂,尖叫一声:“护……护驾!”

殿中的侍卫匆忙奔去,却连来人的动作都未及看清,就见一把粉末兜头撒来。

跑在最前面的侍卫倒地之前还在勉力招架,被来人三两下结果了性命。

十人。

延迟的雷声如在耳边炸开。

夏侯澹的暗卫们慌忙现出身形迎敌,没想到对方武功奇高,而且路数诡谲,竟然一上来就打溃了他们的阵型。

十四人。

又一道闪电。乍明乍暗,余下众人视野昏花一片,已经来不及思量对敌之策,只是凭着本能缩小圈子,以肉身为墙挡在皇帝面前,要拖住他们一时半刻:“陛下快逃——”

太后早已瘫坐在地。

二十人。

第二道雷声传来时,地上已经倒了二十具尸体,其中只有两个是来敌。

此时夏侯澹终于看清了这群人的面容。并不陌生,千秋宴上还见过。

燕国人。

图尔冲在最前面,抓着一把侍卫身上扒下来的刀,舞得大开大合、虎虎生风。天生巨力如洪流澎湃,灌注周身,普通的长刀愣是被他使出了风雷奔腾之相。

刀光如电,将又一名暗卫齐腰砍断,下一秒已经指向了堂上天子,那沙场征伐的气势,就仿佛这一刀劈下,直能葬送千军万马——

然后被一把短剑架住了。

握剑的手腕上还戴着镯子。

图尔惊愕地抬头一看,是个浓妆艳抹的嬷嬷。

便在他的注视下,那嬷嬷周身的骨骼传出“咯啦啦”一阵闷响,整个人的身形蓦然拔高,现出了男人体貌。趁他一时震惊,那男人一记铁掌裹挟着劲风,结结实实拍中他胸口,图尔踉跄退出两步,吐出了一口血来!

图尔:“你是什么怪物?”

北舟:“你老母。”

图尔:“???”

北舟也在暗暗心惊。剑短刀长,方才他强行一架,已经受了内伤,出掌的那只手也在隐隐作痛。这人身上的肉怎么长的,莫非是钢筋铁骨不成?

北舟面色凛然,缓缓道:“看这身手,你是那什么燕国第一高手图尔吧?”

图尔:“不错。你又是什么来头?”

北舟瞥了一眼满地的死伤,跨前一步,从地上捡起一把长剑,抖落刃上血水,淡然道:“我是大夏宫中一个普通的端水嬷嬷。”

图尔:“……”

图尔后知后觉被人讽刺了,不怒反笑:“你们夏人只会耍嘴皮子么?来打啊!”

他拿开架势,持刀又上,北舟毫无怯意,正要迎敌——

突然听见身后某处,传来几不可闻的“咔哒”一声。

电光石火之间,北舟动了。

不是迎着图尔,而是抽身撤向一旁。

下一秒,仿佛有一道天雷直直落在了享殿中央,轰然炸开。

昨夜。

庾晚音笑道:“北叔,给他看东西。”

北舟笑眯眯地将藏在身后的两只手举了起来。

夏侯澹:“……”

夏侯澹一脸空白地看向庾晚音:“你在逗我?”

北舟:“咦,澹儿你怎么一副已经看出这是什么东西的样子?这可是晚音当初提的点子,不用内力,而是用火药催动机关,发出暗器。叔研究了无数个夜晚才做出来的,古往今来唯一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