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风波初定(第2/3页)

臣子们热泪盈眶:“殿下!”

夏侯泊温声劝慰:“诸位务必安稳勿燥,多行不义必自毙,要相信他的果报很快就来了。”

夏侯泊送走臣子们,大门一关,唤来死士:“按照计划去布置。”

死士:“殿下,听说谢妃已经倒戈,她又常能未卜先知,会不会将我们的计划也报给皇帝?”

夏侯泊微笑:“以前她出的主意,我在实行时都会改变一些小小的细节,她并不能察觉。这次也一样,我会在计划当日,临时让你们去多办一件小事。”

他挥退众人,低头拉开床头的暗格,取出一只绣工粗糙的香囊,捏在修长的手指间晃荡了两下。

如果谢永儿真有天眼,就会发现他手中把玩的香囊,并不是自己所绣。

庾晚音打了个喷嚏。

她正在翻奏折。

夏侯澹最近拖着尚未痊愈的伤口,成日撑出生龙活虎的样子与人周旋,往往一回寝殿就直接躺下了。庾晚音为了减少他的工作量,坐在床边一张张地翻奏折,一目十行地扫过去,总结道:“章太傅歌功颂德了三百字,重点是吹了句自己侄子。”

夏侯澹:“呸,他侄子是个智障,晾着吧。”

庾晚音将它丢到“不重要”的那一堆,又翻到下一张,笑了:“李云锡的。”

自从朝中开始变动,她就没见过李云锡等人了。

夏侯澹不再与他们私下接触,还特别告诫几人,眼下正值多事之秋,少与人议论皇帝,更别让自己成为拥皇党里的出头鸟。

李云锡已经在朝堂中摸爬滚打了一些时候,也懂了些好歹。收到夏侯澹的告诫,他奇迹般领会了用意:皇帝对胜利并无绝对把握。万一最后赢的是端王,皇帝也要尽量保住这一批臣子,确保端王得势后不因记恨而毁了他们。

李云锡感动得潸然泪下,却又不能进宫谢恩,最后洋洋洒洒写了张陈情表,恨不得磕出点血来涂上去。

庾晚音看得直乐:“有几个字都糊了,不会是边哭边写的吧哈哈哈……”

笑声戛然而止。

夏侯澹转头望向她:“怎么了?”

庾晚音盯着奏折:“他说岑堇天快不行了,想再见你一面。”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夏侯澹坐了起来,正视着她:“我现在不能出宫。”

“我知道,那我——”

“你也不能去。我那天就说了,外面不太平。”

庾晚音急了:“我刚想起来,我可以带萧添采去看他啊,就算治不好他,哪怕让他走得舒服点呢?当初是我们忽悠他入朝的!”

“那让萧添采自己去,你别去。”

“萧添采这人只跟谢永儿一条心,对你我可是挺有意见的,万一他糊弄我们……”

“晚音。”夏侯澹打断了她,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强硬,“别去。岑堇天有什么遗言,可以让人转达。”

庾晚音不认识般愣愣地看着他,半晌才轻声问:“你想让他也在死前望着皇宫的方向吗?”

有床幔遮挡,夏侯澹的脸庞隐在阴影中,苍白而模糊,让她突然回忆起了初见之时,自己得知他身份之前的恐惧。

他的语气也像那时一样疲惫:“等我下了地狱再还他的债。”

庾晚音还是出了宫。

傍晚,趁着夏侯澹召见别人,她带上萧添采与暗卫,熟门熟路地溜了出去。暗卫早已习惯她在宫中为所欲为,根本没想过她这次竟是抗旨。

他们照常确认了无人尾随,庾晚音担心夏侯澹发现后派人来追,催着马车直奔岑堇天的私宅。

那片熟悉的试验田已经被积雪掩埋,看不出作物的模样。

出来迎客的是一个出乎她意料的人——尔岚。

尔岚见过庾晚音男装,一眼认出了她:“娘娘。岑兄病重,又无亲友在身边,我来帮忙。”

庾晚音顾不上寒暄,忙把萧添采推了进去:“让他给岑大人看看。”

萧添采不情不愿地搭上了病人的脉。

岑堇天费力地撑开眼帘,望见了庾晚音。他面现急切,略去所有虚礼,用仅存的力气道:“娘娘,燕黍在各种田地的耕作之法,我已写入册中……”

尔岚帮着将册子递给她。

岑堇天曾说过这玩意需要两三年才能试验出来,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竟赶出来了。

庾晚音郑重道:“放心吧,图尔答应了一到燕国就将货物运来,开中法也在照常实行,开春时全国的农户都会种上燕黍。”

岑堇天:“仓廪……”

庾晚音:“户部检查过各地仓廪储备了,旱灾一来,怎么调剂赈灾都已有数。等到旱灾过去,还会让各地照着你的册子调整作物种类。”

“陛下……”

“陛下一切安好。他很挂念你,无奈身不能至,让我代劳。”庾晚音张口就来,“他让你好好养病,等明年田里的燕黍成熟时,咱们一起去看。”

岑堇天面露微笑,慢慢颔首。

萧添采诊完了脉,回身将庾晚音拉出了屋,低声道:“沉疴难愈,应该是出生就带了恶疾,拖到现在,已经无力回天。”

庾晚音心中一紧,还不肯放弃希望,疑心他没有使出全力,又不知该如何求他,只能深深躬身:“萧先生。”

萧添采大惊:“娘娘使不得!”

庾晚音:“屋中那位,是所有大夏百姓的恩人,求萧先生让他多活一些时日,哪怕看到一次丰收也好。”

萧添采:“。”

他沉思了片刻:“只是多活几个月的话,或许有法子。”

庾晚音正要高兴,又听他道:“但我有个条件。”

“什么?”

“我见陛下对娘娘甚是信任,等他解决了端王,娘娘能不能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让他放谢妃自由离开?”

庾晚音:“……”

她肃然起敬:“萧先生真是情深似海。”

斯文少年被这用词噎了一下,尴尬得手脚都不知往哪儿摆:“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见她郁郁寡欢,心中……算了,娘娘就说行不行吧。”

“行,当然行,别说放走谢永儿,就是把你一起放走也行,你们可以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

萧添采:“……我并不……”

萧添采:“谢娘娘。”

萧添采去开药方了。

庾晚音望着那片积雪的田地,听见身后靠近的脚步声,微微偏了偏头:“萧先生很厉害,应该能让他多活几个月。”

尔岚:“嗯。”

她们同时陷入沉默,并肩望着空旷的雪地。

庾晚音小声问:“岑大人知道你是女儿身么?”

这是她第一次说破这个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