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含2000营养液加更)(第2/5页)

她手指一指,正指向一个游离在人群外的人。

只见一个胖乎乎的男孩坐在一个角落的位置,正深深低着脑袋,自顾自收拾着自己的桌面。

他叫卓文成,是定西大将军的幼子。

定西大将军乃当朝有名的武将,沙场鏖战二十余年,收复西北十二城,击溃西域王庭,得封大将军。

作为武将的孩子,世人天然便觉得,他该如父亲一般英勇盖世、上阵杀敌。

卓文成上面有两个哥哥、三个姐姐。

两位兄长早早就跟着父亲上了战场,立下战功无数,只凭自己就得以封候拜将、领兵上万。

而三个姐姐也是巾帼不让须眉,大姐开了一家镖局,专为边军运送粮草,二姐做了武教头,也是当朝为数不多的女教头之一,三姐随夫去往北地,在北狄入侵,夫君又离城之际,率城内官兵抵挡三天三夜,顺利等来援军,反败为胜。

人们提起定西大将军的儿女,再苛刻挑剔的人,也少不了竖一竖大拇指,道一声:“当真是虎父无犬子!”

除了最小的儿子,也就是卓文成。

许是定西大将军的本事都分给了前头的几个孩子,到最后的小儿子身上,除了体格比同龄人都好,再找不出一点出息的地方了。

一年又一年,卓文成长成个小胖子,力气却比不上几个姐姐。

更让定西大将军受不了的——

小儿子竟是个哭包!比小娘子都爱哭,高兴了也哭,难受了也哭,有时候哪句话说的不对劲了,还是哭哭哭。

想他一个大老粗,哪里禁得住这样的眼泪。

定西大将军与夫人讨论后,一致认为小儿子就是见的人少,见识也少,不如送他去官学,多见见同龄人,不求有多大本事,只要能改改他的性子,那就知足了。

后来定西大将军返回边关,府上只剩夫人管着小儿。

将军夫人惊喜地发现,小儿子在家里哭的次数变少了!

她只当是送儿子去官学起了作用,殊不知,家里减少的那些次数,全被卓文成在官学里给补上了。

最初时,孩子们只是惊奇于一个爱掉眼泪的男孩儿。

再后来,大家又觉得动不动就哭的男孩子也忒没有男子气概,能忍住不上前呵斥已是难得,哪里还愿意跟他说话玩耍。

若非今日被周兰湘提到,谁也想不起卓文成来。

楚宁一怔,而后道:“那卓文成跟正常男孩不一样,不能一概而谈,他总是莫名其妙流眼泪,算什么男孩儿!”

“那我呢?你怎么不说我,我一个女孩也不哭啊。”

“诶你怎么总是举些特殊的例子,六公主你能算正常女孩吗?”

周兰湘嗤笑一声:“合着跟你的话不对付的,就都不算正常人了呗?我怎么不正常了,卓文成又怎么正常了?”

“六公主你这么胡搅蛮缠就……”

“你说什么?你说谁胡搅蛮缠呢!”周兰湘恼了。

眼看两人吵起来,时归生怕他们再动起手。

她不得不打了圆场:“好了好了,大家不要吵架,这都是小事情,不值得吵的……”

“那时归你说,我们两个谁对谁错!”周兰湘愤愤道。

只见时归为难地思考许久,看向楚宁,坚定道:“楚宁,我觉得你说的不对。”

正巧,其他孩子也絮絮说起:“我也觉得是楚宁的不对……”

“六公主说的没错,女孩也不都是爱哭的,我也是女孩子,也不是动不动就哭呀,楚宁说的太过了吧。”

听着耳边的私语,楚宁脸色变得苍白起来:“我没——”

“楚宁,你能听听我的看法吗?”时归轻声问道。

她一直等到楚宁点头,才继续道:“你说女孩儿都是爱哭的,男孩儿爱哭就不正常,我其实是有点不同意的。”

“你看湘湘,再看其他人,很少有在学堂里哭的吧?便是我上回跟田中吉他们打架,可也没有当着你们的面落泪哦。”

楚宁愧疚道:“我……是我说错话了,对不起大家。”

“还有卓文成。”时归对卓文成并不熟悉,往他那边张望了好几回,也回忆不起与他有关的事,只能猜测着,“人们的性格总是不同的,有人开朗些,那肯定就有人敏感些。”

“可能卓文成也不想这样的,他只是控制不住……再说就算是他自愿又如何,哭泣是什么伤天害理的行为吗?这只是人们宣泄情绪的一种常见手段罢了,没必要对他人指指点点的。”

“若你被人指责不是男孩儿,你又会怎么想呢?”时归想起阿爹偶然说过的话,“阿爹之前跟我说,恶语伤人六月寒,夫子课上也说过,要友爱同窗。”

她停顿后,又小声道:“你那么说卓文成,他或不来跟你当面对峙,但心里肯定也是不高兴的。”

几个孩子让开一条路,正能让其他人看清角落里的卓文成。

在看见他不知何时趴到桌上,抽抽搭搭地抹着眼泪时,众人竟一点不觉意外。

以前若是瞧见这一幕,大家只会说:“你看卓文成又在哭了,他的爹娘就不嫌他丢人吗?”

可听了时归的一番话,他们再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卓文成。”周兰湘尤为讨厌这种明明一大群人,偏偏都跟没长嘴似的,不耐烦地喊了一声。

过了好一会儿,角落里的小胖子才抬起头。

卓文成身体胖乎乎的,脸也是圆乎乎的,他的脸不小,偏长了一双眯眯眼,如今又被哭肿,整张脸都透着滑稽。

周兰湘遥遥问他:“你为什么要哭?”

卓文成只管啪嗒啪嗒掉眼泪,并不答话。

奈何周兰湘是个急性子,等不了多久,就大步往他那边走去,直到他桌边才停下,居高临下地再问一遍:“说话。”

“我——”卓文成打了个哭嗝,“我就是难过,难过不能哭吗?”

在家里,爹娘有更出色的子女,根本不需要他这个没用的小儿子,对他唯一的要求,也只是不要胡作非为就好了。

可他打懂事时,就想跟兄长姐姐们一样,让爹娘骄傲的……

在学堂,夫子们只说他日后从军,学问能说得过去就好,同窗们也嫌他性格不好,避他如什么脏东西一般。

可他知道自己武学不行,原是想在学问上做出点成就的……

在卓文成的记忆里,有数不清的人,对他说过不止一次的:“你上有爹娘兄长,再不济还有姐姐们护着,一辈子无忧了。”

哪怕他反驳说,自己也想有本事,想将家族发扬传承出去。

旁人只会笑他多余,连爹娘也不以为意。

辩驳的次数多了,卓文成也发现了语言的苍白无力。

于是他试图早起习武,却因天黑一脚踩进池子里,幸有下人经过救了他一命,之后他躺在床上养了一个多月才病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