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第2/2页)
常言“添丁之喜”中的丁,便是指男丁。大齐的赋税是两税制,不算底下官员私自的各种摊派杂税,朝廷明面上收取两税,分为夏税秋税。
夏税征收钱,绢等,秋税则是征粮。年满二十到六十岁的男子,除了服徭役之外,还要交纳身丁钱,计入田亩中。
从大齐立国之初起,两税占据的比例从五成左右,将到了不到三成左右,其中差额的部分,由商税充当。
但是到了近二十年,两税又逐步提高,商税降低,到了立国之时的份额。
税收的结构改变足以说明,世家豪绅权贵,逐步垄断了商业,商税收不上来,只能从两税去补。
身丁钱对大齐来说,是非常重要的赋税之一。要是不顾现状,强行推动女性的地位,只能是注定失败的一场悲剧。
平明百姓的负担逐渐加重,这是王朝逐步走到没落的标志。
世道变坏,最惨的就是女人。
文素素想看到比较真实的男婴,女婴的出生、成活比例,成年女性与男性的比例,流向,死亡的年龄等。
要真正改变她们的际遇,单从提高她们的地位,让她们能读书考科举为官只是一方面,却远远不够。
女性掌权,对男人来说,是直接与他们争权夺利,挑战了他们的权威。
就算一时赢了,很快就会遭到反扑。而且千百年来男尊女卑的禁锢,要打破何其难。
从朝廷统治者的角度来说,她们必须给大齐带来切切实实的用处,再辅以为政者的支持,这条路已经经过了后世的证实,可行性大一些。
文素素想要掌握扎实的数据,从中寻找适合大齐眼下局势现状的路,暗中提高女性的重要性,
出生率,女婴的成活率就是一方面。女婴存活率高,男女比例平衡些的地方,定是比较开明的州府,选择从这些州府着手,会比较容易些。
她们能像个人一样活着,对文素素来说,只好不坏,她是最大的得益者。
哪怕粉身碎骨,她也不悔。
秦王府。
随嬷嬷小跑着进了菡萏院,扎着手紧张地道:“王妃,王爷回来了,王爷来了!”
秦王妃见随嬷嬷声音都发颤,脸色微变,顾不上外面冷,穿着薄袄就迎了出去。
门外一股寒风,随着齐重治肥硕的身躯一道卷来,秦王妃下意识侧身避开,脸上刚浮起的笑,瞬间就被冻住了。
齐重治怒不可遏,伸手一推,秦王妃便站立不稳,跌跌撞撞往屋内退去,追在她身后的随嬷嬷,低呼一声,赶忙伸手扶住了她。
“瞧你干的好事!”齐重治涨红着脸,挥舞着手臂,冲着秦王妃怒吼。
秦王妃站稳了,拂开随嬷嬷的手,脸上重新浮起了笑,温柔小意地道:“王爷回来了。王爷先息怒,有什么事,先坐下来再说,要是伤了身子,那该如何是好。”
平时秦王妃的温婉体贴,总能令生气的齐重治缓和下来,这次对他却好似不管用。
想到秦王府一连串的失误,齐重治那股气在脑中叫嚣,冲到秦王妃面前,眼里淬着的熊熊火光,仿佛能将她烧成灰烬。
“都是你,仗着几分聪明,要火中取粟,要挑拨老二老三的关系。阿爹已经查得一清二楚,你以为能瞒天过海,蠢货,贱妇!”
齐重治的嘴皮上下翻飞,唾沫与鼻孔里喷出来的热气,他的怨怼,一起扑向秦王妃的脸。
估计是福王妃的事情败露了,不过,秦王妃想到自己的主意,计划虽急,却很妥帖。
高士甫一直是福王府的人,若是出了事,被圣上发现,只能是中间去操办的人出了错。
而齐重治当时很是兴奋,不顾她的劝说,要亲自安排人手。
能出错的,便是他的亲自安排。
秦王妃不躲不避,手搭在小腹上,垂着眼睑,就那么温顺地承受着。
不气,不怪。
她已经承受了无数次,不差这一次。
“徐八娘,我看在你给我生儿育女的份上,给了你几分宠爱,你就不知天高地厚了!秦王府好生生,被你这个丧门星搅得一塌糊涂!”
齐重治的怒骂,如小山一样的身躯,唾沫,憎恨,如一张密密的网,兜头罩在头顶,她挣扎不得,挣脱不得。
“滚,我再也不想见到你这个毒妇,滚出去!”
秦王妃曲了曲膝,温顺地退了出屋。
天空澄澈无云,太阳耀眼,远处,有隐约的爆竹声传来,透露着新年降至的喜庆。
秦王妃立在廊檐下,久久望着天空,忘记了寒冷。不知过了多久,秦王妃拖动着僵硬的腿,朝佛堂走了去。
菩萨一如既往的慈悲,怜悯注视着她。
秦王妃上了香,跪在了蒲团上,双手合十念起了经。
菩萨保佑,她不会变成疯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