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虫翳(32)(第2/3页)

他有点羡慕平依依,他也喜欢画画,要是他有画画的天赋,并且被艺尖老师看中就好了。最起码,画画不用那么累。

当体尖实在是太累了。每天都在枯燥地跑步、练体能,尤老师是个很严格的人,每天训练完,他都感到自己快死了。队里有人偷懒,他都看在眼里,他也可以偷懒,但又觉得愧对母亲。

在田径队里的日子,别人以为他风光无限,他只觉得累、空虚。

这样过了一学期,他已经适应了作为体尖的生活,厄运开始在他周遭显现。他敏感地察觉到,身后总是有一道不怀好意的视线,回头看去,却只能看到一群嘻嘻哈哈的女生。他感到莫名其妙,他几乎不跟女生说话,谁会用那样的眼神看他?

有一天,训练结束后,他像往常一样独自离开学校。这时候非体尖艺尖的学生几乎都在教室上晚自习,校园外看不到什么学生。一个身上有浓重香水味的人出现在他面前,他定睛一看,才发现是平依依。平依依穿的是以前流行的棒球服,戴着鸭舌帽,朝他笑道:“小果,训练完了呀?”

他问:“有什么事吗?”

平依依露出难过的神情,“有点事想跟你商量,你知不知道下个月有个考核?”

尤老师没说考核的事,他摇头,“什么考核?”

“哎呀你不知道啊?和咱们以后升学有关。”平依依说:“要不我们换个地方说吧?”

他不想去,但那时也不会想到平依依要整他,便跟着去了。平依依带着他经过一条巷子,说自己家就住在这边,经过那条巷子,是一个早就不再使用的工人球场。南山市是座工业城市,以前有很多大型工厂,虽然已经迁走了,但还保留着不少像这样的工人球场,白天有不少退休老工人进来打牌,晚上冷清得像监狱。

他站在门口,没进去,“到底是什么——”

话音未落,他后背突然挨了一脚,力道之大,让他狠狠扑在遍是灰尘的地上。牙将嘴唇磕破了,他连忙转过身,只见历束星站在自己身后,而原本甜甜笑着的平依依双手插兜站到历束星身边,趾高气昂睨着他。

“你们……”

“我的名额,用着满意吧?”历束星照着他的面门又来了一脚,“起来啊,躺那儿干什么?”

他被打懵了,“什么名额?”

历束星将他拎起来,“你还跟我装傻?老子花钱买的体尖名额,被你抢走了!”

“我没……”他忽然意识到,尤老师没有对他说实话。当初尤老师百般劝说他时,他去了解过体尖的引进制度,知道他们这一届已经没有名额了,尤老师却跟他说不用操心名额的事。

“那是你买的?”他问。

“你现在才知道?”历束星一改平常在班上温和谦逊的姿态,纨绔子弟的作风尽显,“说吧,这事怎么算?你总不能白白拿走我的东西吧?”

他下意识想说“我还给你”,但忍住了。还?他怎么还?还体尖名额的钱吗?不可能,他们家根本没有多余的钱。把名额还给历束星?更不可能,如果历束星拿得回来,现在又怎么会来找他的麻烦?

他问:“你想怎么样?”

历束星顽劣地笑起来,膝盖往他腹部猛地一顶,他痛得说不出话来,当即吐出一口酸水。历束星又走过来,踩在他身上,蹭着鞋底,“我进不了校队,都是你的错。你现在还想和依依抢直升名额,你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卑鄙?”

什么直升名额?他根本不了解。

平依依蹲下来,一把抓起他的头发,“你凭什么这么幸运啊?你说你不想当体尖,那你退出啊,你这种人最贱了!”

他也想退出,但他的家庭需要他当体尖的补贴,他不能说退出就退出!

历束星说:“考虑好没有?还当不当体尖?”

他费力地站起来,擦了擦嘴,“我退出你就能进去吗?”

历束星气得不轻,往他胸口一踹。他虽然被认为有体育天赋,而历束星没有,但历束星那是踢球的体格,他却只会奔跑,尤老师说过他很多次,肌肉量不足。论斗殴,他根本不是历束星的对手,只能徒劳地躲避。

“你说对了,我进不去。我已经放弃进校队了。”历束星阴狠地说:“但我也不想看着你舒舒坦坦霸占我的名额。”

他嘴里涌起一股血腥,“所以我问你想怎么样!”

平依依过去就是两耳光,“你还得瑟起来了?”

历束星将平依依拉回来,“别动他脸,看得出来。”

平依依对历束星言听计从,退到了后面。历束星掐住他的脖子,“要不,你来当我们的玩具吧。”

玩具?他立即想到了很恶心的一幕。历束星却阴森森地笑道:“喂,你在想什么少儿不宜的东西?你恶不恶心啊?你不是跑得快吗?我看他们都叫你飞毛腿。那你就跑给我看。我满意了,就原谅你,放过你。怎么样?”

他的第一反应是:就这样?

跑步本就是他每天必须做的事,多跑一点,好像也没有什么问题?他不想招惹这些有钱人,如果跑步就能解决问题,那他愿意。

“今天你就回去吧,好好洗把脸,别让你妈发现了,以后我需要你跑的时候,会给你暗号,你照做就是。”历束星威胁道:“哦对了,你知道我家是干什么的吧?”

他知道历家,也听说过历家涉黑的传言。历束星的爷爷辈据说曾是道上的,后来金盆洗手,做起正儿八经的生意。这样的人,他哪里惹得起?

他回到家,母亲还在网吧操劳。他将衣服洗干净,往伤处抹了药。第二天母亲看到他的伤,问他是怎么弄的。他说是训练摔出来的。母亲又难过又欣慰,连夸他刻苦懂事,说自己有他这个儿子,这辈子真是值了。

历束星和平依依没有立即找他,半个月后,平依依递给他一本习题,里面夹着一张纸条,让他训练结束后到工人篮球场来。

他深吸一口气,该来的还是来了。

经过训练,他已经气喘吁吁,历束星却给他布置了任务,要他去跟车赛跑。这听起来并不是什么难事,因为历束星并没有让他跑赢车。

他们选择的是夜里车多人少的路,历束星就在车上,一声令下,他就开始冲刺。那条路是那样漫长,仿佛怎么都跑不到尽头。渐渐地,他感到肺部像是破了一个洞,空气呼啦啦地灌进来,痛得钻心。历束星不允许他停下,他扑倒在地上,头脑因为奔跑而缺氧。

历束星将冰凉的水浇在他的头上,“你怎么了?不是体尖吗?不是飞毛腿吗?这都跑不下来?快起来,我们进行下一项练习,我这是为你好啊。”

他被逼不停歇地跑,平时的晚上还好,历束星有所收敛,但是到了周末,历束星会将他带到郊外,开着车在后面追他,他就像一头被追逐的猎物,经常跑到两眼一抹黑,失去意识前听到历束星和平依依嚣张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