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第2/3页)
想来章县令今早得到消息后必定忙了好一阵,让人将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桌面上连些摆件都没有,床上的被褥倒都是新的。
等春叶在一旁站了一会儿,亦泠才开口道:“你们这里的瘟疫究竟怎么回事?”
春叶答道:“奴婢只是后宅婢女,不敢探听太多,只知这瘟疫极其棘手,染病者起先只是浑身瘙痒,而后高热不退,四肢无力浑身长满疹子,乃至病逝。”
亦泠闻言,拧起了眉:“那你们府上可有人染病?”
春叶道:“上天保佑,府上暂时还没有人染病。”
看来这章府暂时是安全的。
亦泠大松一口气,这才在厢房的圈椅上坐下来,往桌上瞥了眼,春叶立刻给她倒茶。
不过许是因为第一回 伺候上京来的夫人,春叶十分紧张,手都在微颤,把茶杯递过来时,没等亦泠接住就松了手。
“砰”一声,茶水洒了满桌。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不碍事。”
好在没洒到亦泠身上,她往后退了点,便安慰道,“茶水翻,就平安。你没烫着吧?”
“没、没奴婢……奴婢没烫着。”
春叶没想到亦泠这么好说话,愣了片刻,才去擦拭桌上的水渍,并给亦泠重新倒了一杯。
总算喝上了热茶,亦泠却依然不敢松懈。
“此次瘟疫如此严重,医馆应当也是人满为患,若是我……我不幸染病,也不知好不好请大夫?”
“奴婢不敢瞒夫人。”
春叶说,“如今城里一共就三个大夫还在行医。”
“三个?”
亦泠差点一口茶呛到,“怎会只有三个大夫?!”
“实在是没有办法呀!松远县本就穷苦,惠民药局早已荒废,其他医馆的大夫们也病倒了,外头的大夫更是不愿意踏足。”
春叶说,“就如今这三个大夫,还有两个是章大人去邻县下跪求来的!”
一番话说得亦泠心怦怦跳。
她没想到松远县的境况竟然如此糟糕,难怪方才看见四十出头的章县令竟然满头白发。
若这样,她岂不是凶多吉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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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谢衡之正随着章县令前往收容染病者的悲田坊。
这悲田坊乃寺庙所设,需穿过庙宇方可进去。
“大人,您今日初到,还不了解情况,下官斗胆请大人先别深入悲田坊。”
站到了庭院里,距染病者聚集的地方还有些距离,章县令说,“您是钦察,若是有个三长两短……”
谢衡之抬头往里看了几眼,随即点了点头。
于是章县令又说道:“那下官派人去把大夫请过来听大人问话。”
两个衙役听令跑了进去,其余人纷纷在外等候。
这寺庙本建于闹市中,眼下却如同置身荒野,就连这楼宇的砖瓦看着都灰扑扑的。
实际上,这会儿正是一日中天光最亮堂的时候。
谢衡之侧头朝远处望去,山脉清晰可见,甚至能看清山顶上那座四四方方的高塔。
“章大人,”谢衡之忽然开口,“那山上的佛寺还有僧人吗?”
章县令看向谢衡之指的方向,想了想,才回答:“翻过了这山头,便不属下官管辖了,所以下官也不是很清楚。”
看了眼谢衡之,见他眯着眼睛,似在出神,便又补充道:“而且下官来松远县上任时,那一片都无人居住了,这些年也就从未踏足。”
说完好一会儿,谢衡之并未接话,依然只是遥望着那片山头。
章县令不知他在想什么,也不敢多问。
直到大夫出来了,谢衡之挨个问他们里头的病情,也并未再提过其他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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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亦泠进了章府,便没出过厢房。
但她也能感觉到章府上下都很紧张,下人们个个屏气凝神,使得亦泠心中越发不安定。
不一会儿,春叶带了几个婢女小厮抬着火盆过来了。
“夫人,到了熏太乙流金散的时候,您去外头避着烟吧。”
火燎烟熏是为消除病害,亦泠自然不会拒绝。
章府不大,只是个三进四合院。她跟着春叶离开厢房,出了垂花门,便只能在大门处落脚,以待下人们在厢房和院子里烧太乙流金散。
狭窄的夹道里,只站着亦泠和春叶,章夫人已经下人们一同帮忙熏烟去了。
春叶又拘谨,亦泠和她无话可聊,只能盯着垂花门后袅袅升起的浓烟,心情沉重。
在这样安静的地方,府外的动静便格外明显。
隔着外墙,她似乎听见府外道路上有人在大声吆喝着什么。
待那人越走越近,亦泠大概听出来他似乎是在念咒。
凝神细听片刻,亦泠问道:“什么声音?”
春叶往大门看了一眼,说道:“一个疯子,成日里说自己有治疗瘟疫的药方,四处招摇撞骗。”
天灾降临的时候,竟然还有这种狼心狗肺之人。
亦泠皱了皱眉,又听春叶说:“而且他自称是上京慧明大师的弟子,骗了不少人去他那里买药呢。”
竟然还冒充慧明大师的弟子??
亦泠这就不能忍了,气愤说道:“赶紧把他轰走!”
春叶立刻打开大门,抄起一旁的扫帚就去轰赶:“你个江湖骗子赶紧走!否则章大人回来了看他不赏你一顿板子!”
夹道里,亦泠听见那疯子胡搅蛮缠不肯走,非缠着春叶花钱买方子。
她听不下去了,两步站到门口呵斥道:“天灾降世,苍生涂炭,而你却在这种时候坑蒙拐骗,还假冒慧明大师的弟子,也不怕遭报应!”
不想那神棍听到亦泠的指责,却嬉皮笑脸地说:“施主此言差矣。性命攸关之时,李代桃僵,鸠占鹊巢亦实属无奈之举,施主是有大机缘的人,应当比贫僧更加深谙此道才是。”
“放肆!”春叶立刻呵斥道,“什么李代桃僵、鸠占鹊巢!这可是朝廷命官之妻,圣上亲封的诰命夫人,由不得你在这里出言不逊!”
亦泠冷哼一声,心道春叶骂得好。
那神棍却看都不看春叶一眼,只直勾勾地盯着亦泠,意味深长地说:“当真?”
“当然是真的!”
亦泠怒道,“我不是真的难道还能是假……的。”
突然对上这神棍似洞悉一切的眼神,亦泠心里咯登一下,话语也猛顿。
难道此人当真看穿了她的身份?!
亦泠心头忽然狂跳起来,强撑着镇定。
“什么神神叨叨的,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衣衫褴褛的神棍笑了笑,一派从容。
“施主,若非性命攸关无可奈何,你也不会来到此地,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