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第2/2页)
亦泠心想你也知道是当时。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当时是在你的屋檐,现在是我的屋檐了。”
谢衡之闻言笑了笑,手上动作更仔细。
在这狭小的屋子里,两人相对而坐,谢衡之的动作有条不紊,丝毫不像身处在贫寒的边境村庄。
亦泠的目光在谢衡之和炉子之间逡巡,想说话,却又不知说什么。
最后她就只能目不转睛地盯着炉子,看着羊肉一点点地沁出油,在炉子上翻滚冒泡。
当整个屋子都溢出肉香时,亦泠眼睛都快掉进炉子里了。
谢衡之看了她一眼,不疾不徐地说:“赤丘的天黑得太早了,不然想带你出去吃的。”
“我就喜欢在家里吃。”亦泠抿着笑,“而且赤丘没有什么酒楼食肆,大家每天都早早回家了。”
“是不多,但是城南有一家炮肉店,去过吗?”
他问。
亦泠惊讶抬头。
“你才来多久,连这都知道了?”
不仅知道,谢衡之还去过。
那时他刚刚到赤丘,有空的时候便会四处闲逛,看看亦泠生活的地方。
短短几天,他几乎把赤丘的大街小巷走了个遍,唯独没有踏足岐黄堂坐落的那条巷子。
“听营里的人说的。”
谢衡之问,“所以好吃吗?”
亦泠摇头。
“不知道,今年才开的店,还没人陪我去。”
说完后,亦泠忽然觉得自己这措辞仿佛在暗示什么。
紧接着,她果然听见谢衡之说——
“那你看我像人吗?”
沉默了片刻。
亦泠:“不像。”
“……”
谢衡之点点头,随即将炉子里烤熟的羊肉一片片夹到亦泠碗里,“那我再努力努力。”
炙羊肉什么都好,就是等待的时间太长。
眼看着羊肉都堆到了自己碗里,亦泠才想起要客气客气。
“你也吃呀。”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谢衡之从头到尾都没着急,天色还早,时间还长,“我等等再吃。”
可他话音刚落,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道大剌剌的男声——
“姐!你今天怎么没等我来接你就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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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昀老远就闻到了一股香味。
他知道亦泠给他做好吃的了,但推开门的那一瞬,还是愣在了原地。
满满一桌子吃的,有菜有肉,还都是新鲜的。
天知道他已经快三年没吃这么好了!
今日是他生辰吗?
亦昀掰掰指头,不是啊,这还没到呢。
亦昀看向屋子里的亦泠。
他姐生辰?也不是啊。
愣怔许久,亦昀终于回明白了,还有些感动。
一定是他姐姐看他最近太忙太累,所以给他准备了这么多吃的。
而端坐在桌后的亦泠紧张地看着亦昀,余光却不停地往屋子角落的柜子瞥去。
“我说你今天回家这么早呢,原来是去准备这些东西了。”
亦昀一屁股坐到谢衡之的位置上,看了眼亦泠碗里满满当当的羊肉,又看了眼自己空荡荡的碗,“怎么不等我回来就自己先开动了?”
不等亦泠说话,他又自言自语:“你这几天也辛苦了,多吃点啊。”
说罢就迫不及待地拿起了竹片夹子,将牛肋鹌鹑和鱼鲊一并烤上,把炉子铺了个满满当当,丝毫没注意到亦泠脸上的紧张。
肉都烤上了,亦昀这才打量着他姐。
“你怎么不吃?”
亦泠垂在桌下的手握了又握,嘴巴张了又张,最后还是说道:“我还不饿。”
亦昀立刻从她碗里夹走了几片羊肉,“我饿,我尝尝啊。”
“你——”
亦泠根本来不及阻拦,就见亦昀囫囵一口吞下,然后竖起了大拇指,“真香啊!”
亦泠深吸一口气,努力稳住了表情,说道:“……我有东西忘在岐黄堂了,你帮我去拿一下?”
“我刚刚去过了,人都走光了。”
亦昀胡乱地翻烤着炉子上的肉,“回都回来了,别管店里的事情了。”
亦泠:“……”
往角落里瞥了眼,她又说,“这么多菜我们也吃不完,你去请刘嫂和她儿子过来一起吃吧?”
“今儿一早人家就回娘家了。”
亦昀看了眼桌上的菜,轻哼一声,“谁说我吃不完?姐你别看不起人。”
亦泠:“……”
他不是吹牛,他是真能吃下一头牛。
不到一刻钟,亦泠就眼睁睁看着亦昀一顿风卷残云,吃了个满嘴流油。而她,满背流汗。
“你怎么还不吃啊?”
亦昀往她碗里夹了许多东西,都没见她吃一口,“你不是最喜欢炙羊肉吗?”
亦泠意识到不吃饱肚子亦昀是不可能离开半步了。
她放弃挣扎,点头道:“这就吃。”
埋下头,亦昀又给她夹了一块儿鱼鲊来。
“你上哪儿找到这些东西的?很贵吧。”
“别人捎来的。”
亦泠说,“你快吃吧,别说话,一会儿该凉了。”
“炉子烧着火呢,怎么会凉。”
说罢,亦昀突然想起什么,低头仔细打量着炉子,“这怕不是上京才有的炙烤炉吧?”
又深吸气嗅了嗅味道,“还有这枣炭……谁能捎来这玩意儿啊?”
亦泠本就坐立难安,此刻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亦昀也明白了什么。
“他、他啊?”
亦泠目光微闪,没好意思抬头去看亦昀。
没等她想好怎么否认,亦昀就放下了筷子。
“他一个打猎的,怎么连枣炭都买得到?”
“啊?”
亦泠愣了下,才明白他在说穆峥,“不是他,是今日来岐黄堂的客人捎的。”
“哦,那就好。”
亦昀放下心来,肚子也填饱了大半,觉得此刻应该来点小酒。
于是他起身,往角落的柜子走去。
“姐,你想找哪个男人都行,唯独他不可以。”
意识到亦昀要做什么,亦泠头皮一阵发紧。
刚要起身阻拦,就见亦昀打开了柜门。
“我绝不会叫一个比我还年轻的臭小子——”转头看见站在柜子里的男人,亦昀从头僵到脚,吐出了最后两个字,“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