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命运怎可更改(第2/3页)

他态度和善,甚至隐隐带着一丝熟悉,仿佛二人从前早就认识了,湛流压下心头怪异的感觉在桌边落座,那杆沉甸甸的金枪就放在一旁,上面还刻着密密的符文:“陆兄本事不俗,若只当一个算命书生岂不太过可惜?如今天下大乱,妖魔四起,倘若能献艺于陛下,将来封王封侯也未可知。”

“我游历四方,无意做官。”

“可惜。”

湛流是真心实意可惜,他一向敬佩有本事的人,而且不知怎么的,看陆延总有种说不出的亲切之意。

“听闻将军即将成为陛下的东床快婿,也不知何日成婚,在下也好讨个喜头。”

湛流闻言脸色微微一凝,却并没有什么喜色:“彼之蜜糖,我之砒霜,公主虽是倾国倾城,却并非在下的心之所属。”

陆延闻言微微偏头,笑着问道:“因为你已经有了心上人吗?”

湛流面露讶异:“你真的能掐会算不成?”

陆延:“将军真的很喜欢那名女子?”

湛流破天荒流露出一丝尴尬:“她与我自幼相识,是同一个村镇里一起长大的,勤快,淳朴,只是父母都死在了战乱中,我答应过他们要好好照顾她的。”

陆延:“那女子确实很好,可惜感情之事需得看自己喜不喜欢,也许将来你会喜欢上公主也说不准。”

他看得分明,湛流提起那女子的时候并没有任何小鹿乱撞的表现,或许只是责任心作祟,而上一世他恢复记忆后,注视水魅时眼底流泻出的感情沉默而又令人心惊。

“喜欢公主?”

湛流闻言忍不住笑出了声,更多的还是荒谬和不可思议,摇了摇头:“在下并不喜欢飞扬跋扈的女子。”

“将军不信?”

“不信。”

“世事无常,谁又能说得准呢。”

外间恰好雨停,预示着他们这场短暂的谈话即将结束,陆延抿了一口茶水,忽然觉得有些难以言喻的苦涩,不知是不是因为尸傀和应无咎一样不信命运,而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往既定的结局走去,到底没忍住提醒了一句:

“大旱将至,周边各国水贵如金,水吟城需早做准备才是。”

湛流疑惑看了陆延一眼,似乎并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说这句话,但目光很是和善:“多谢提醒,在下还有要事在身,急需回宫复命,恐怕不能多待了,陆兄若是有空便去玄武街将军府寻我,一定倒履相迎。”

他来去匆匆,眼见雨势停止,立刻和部下带着妖狐尸首策马离开了,马蹄声渐渐远去,只剩一团模糊的黑影,还有陆延未尽的叹息:

“湛流,只怕下次相见,你我已是生死之隔……”

他忽然意识到命运确实无法改变,就像日升月落,永远有着固定的轨迹,无论是应无咎还是湛流,都不相信未来所发生的一切,提醒也是徒然。

“你现在总该信了吧,命运是无法更改的。”

奚年忽然凭空出现在了酒桌对面,他一身再朴素不过的衣服,手边握着一把剑,就像名山大川中随处可见的修士,看向陆延时的目光平静淡然,莫名让人想起无情无欲的石头:

“你说想看看应无咎的过往,不过是不死心罢了,纵然我让你回到现在,你依旧无法改变他们的结局,有些事是命中注定的。”

陆延并不理他,而是闷头喝了一杯酒:“这些天你去哪儿了?”

奚年将他带回七百年后就忽然消失了,只说有一件事去办,陆延清楚看见他手中剑鞘沾着血迹,上面是一片暗沉的锈色。

奚年罕见默了一瞬:“去见一个人。”

“陆延,你知道吗,我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不小心掉入了山林中,是一个砍柴的老樵夫救了我,他原本也是修真大能,后来被仇家断去一臂修为尽废,只能在山中度过残生。”

“他待我如同亲人,结果为了替我采药疗伤,失足跌落山涧被野兽咬死了。”

奚年也动了恻隐之心,所以不会在陆延提出想要回到七百年后的时候欣然同意:“我提前找到他,暗中阻止仇家砍断他的臂膀,以为这样就可以改变他的命运,但没想到他还是失去了一条胳膊。”

“陆延,你知道他的臂膀是如何失去的吗?”

陆延望着奚年,静等下文。

“他被毒蛇咬中胳膊,为了避免毒气窜入心脉,只得自断一臂,还变得痴痴呆呆,那条毒蛇极为罕见,天下总共都找不出几条,偏偏被他遇上了,你说这是不是命?”

说来说去,他还是想告诉陆延不要去做那些无用功,修真界是讲究因果报应的,你帮他避开了此劫,必然还会有下一个劫难等着他,甚至下场会更为凄惨。

陆延想起应无咎浑身是血死在自己怀里的模样,无声咬牙,攥住茶杯的手浮起了青筋:“难道你让我眼睁睁看着他去死吗?!”

“你本可以不用看的,是你自己一定要过来。”

奚年说着站起身,示意陆延和自己一起离开客栈,只见他站在雨痕未干的街头,右手翻转,倾泻出磅礴的光阴之力,刹那间周遭景物拉扯扭曲,变成了一座怪石嶙峋、乱草丛生的恶岭,而他们正身处山峰之上。

“应无咎等人下山游历,却在途中不小心遇到了黄沙幻境,为了掩护师弟师妹逃离,他一人顶住阵眼,后来从生死关头顿悟剑道,二十结丹,在三十岁那年飞升至化神境,成为举世闻名的剑道天才。”

伴随着奚年声音低沉的讲述,陆延从黄沙漫天中看见了一行狼狈撤退的身影,檀越在阵中受了重伤,全靠一口气吊着性命,银婵背着他沉重的身躯一步步艰难往阵外爬去,罡风刮骨,不多时他们就变成了血人。

银婵被沙迷得睁不开眼,只能解下衣带将自己和檀越绑得紧紧的,她担心檀越昏迷睡了过去,一直在低声和对方说话:

“檀越师兄,你再坚持一下,咱们马上就可以出去了。”

“你千万别睡,睡了就醒不过来了。”

“檀越师兄……”

“檀越……”

“我小时候爬山可厉害了,肯定能带你出去的……”

她嗓子嘶哑破碎,到最后已然干裂得发不出声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背上受了重伤的男子意识混沌地看向她,却因为视线受阻,只能看见女子霜雪般的长发,腰间衣带将他们二人缠得密不可分,仿佛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不知过了多久,银婵终于走到了阵眼之外,她解开衣带将檀越小心翼翼放平在地上,忽然发现扶光还在阵中,又强撑着折返了回去。

彼时扶光以身堵住阵眼,密集的黄沙粗暴刮过皮肤,凌厉如同刀割,早已遍体鳞伤,他眼见师弟师妹终于逃出,手中力道一泄,佩剑铿锵一声折断,整个人飞出了数米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