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春雪(第2/3页)

薄韧一直偏着头与杨樵说话,两人时不时还把脑袋凑一起,嘀咕几句,偶尔也一起看手机里,好像很多有趣的话题要与对方分享。

“我们邹冀也老大不小了,”王爱云发起了重磅话题,对另两家父母说,“如果有条件合适的女孩,给他介绍一下吧。”

邹冀:“……”

除邹大年外的所有人:“……”

“别,别别别。”邹冀忙道,“这桌上我是最小的,真不着急,别给我介绍啊。”

他们三个是同龄,邹冀是年底生,确实是最小的那个。

邹大年知道邹冀有心上人,很自然地接话说道:“薄韧和杨樵做哥哥的,先打个样,早点成家啊。”

邹冀:“……”

除王爱云外的所有人:“……”

“别,这也别,”邹冀又忙道,“那不就只剩下我了?我不同意他俩早点成家。”

这下,所有人:“……”

还是杨渔舟打了圆场:“年轻人的事,我们就别管了,时代和过去不一样了,他们要过什么样的生活,让他们自己拿主意。”

赵晚晴也对王爱云说道:“邹冀年纪是最小,可他也最扛事,真不用担心他。”

这话差点把王爱云给说哭了。

于是所有人达成了共识,同意了杨渔舟的观点,让年轻人自己拿主意吧。

从三亚回来后不久,要给杨樵介绍对象的亲戚们就陆续卷土重来。

杨樵和父母商议,他要在云州长期生活,一直找借口推诿不是长久之计,但是出柜,有可能会给杨渔舟惹麻烦。

杨渔舟对此却一笑置之,他是技术人员,这种事不影响他的工作。

他个人的观点也很明确,他的儿子不结婚,或他的儿子是男同,这两件事从舆论对他的影响上来说,其实没有什么区别。

都可以归结为:杨渔舟的儿子与众不同,啧啧啧,和别人不一样呢。

“这些年,你已经给爸爸增光不少了,很多人都很嫉妒我呢。”杨渔舟开了个玩笑,为此事一锤定音,“现在也是时候让我丢丢脸,让嫉妒我的那些父亲们,心理平衡一点。”

饶是如此,杨樵发那条出柜朋友圈之前,还是先通知了他最好的两个朋友。

他们三个有一个聊天群。

木头:兄弟们,我要出柜了,我爸妈同意了

消息刚发出去,他立刻接到了薄韧的电话。

薄韧问道:“出什么事了?为什么突然出柜?”

“……”杨樵道,“没什么事啊,就是吃饱了没事做,出柜玩。”

薄韧:“……”

“真没事。”杨樵以为他在为自己担心,反过来安抚他,做出了解释,“就是亲戚们一直介绍对象,烦了。你有什么意见要发表吗?”

薄韧道:“我没意见,我……我没有意见。”

杨樵道:“好,挂了。”

而后他看到群消息,邹冀一个人狂欢了起来。

我是邹冀:好耶!恭喜木头总开启新生!

我是邹冀:木头总请客,大摆宴席!

我是邹冀:吃顿小烧烤也行

我是邹冀:那发个红包?

结束通话的薄韧也终于在群里冒泡。

我算哪块小饼干:唧唧别闹

我是邹冀:这是好事啊

杨樵发了朋友圈,宣布自己就是传说中的男同性恋。

然后他再次切回到了群对话框。

木头:没错,是好事啊

他开始发群红包,连发了几十个才收手。

这动作带着点泄愤,满含了他压抑许多年的情绪。

对亲近的人出柜是一回事,对整个世界出柜,又是另一回事。

今天起,他彻头彻尾,是真正的自己了。

从正月下到二月里,云州接连下起了几场雪,白茫茫地一层层覆盖人间,又逐渐消融。

在这春雪之中,发生了几件事。

其一,邹冀和顾遥偶遇了一次。

在云州市行政服务大厅,顾遥趁寒假来办些手续,邹冀雇用的送水工人有事请假,他来替工人送桶装水。

两人在大厅里迎面遇上,顾遥怔住。邹冀推着水车,大方地先打了招呼,说自己还有事要忙,又笑着先与顾遥道了别。

其二,薄维文和何静娟会审薄韧。

他们以为杨樵的朋友圈是发给他们看的,因果链条非常清楚,事实基本可以认定。

当时薄韧轮岗生涯中最讨厌的一个师父出现了,每天焦头烂额,雪天路滑,还被父母夺命连环call叫回了家。

被父母审问了,他一整个大懵逼,半晌才回答说:“你们猜对了一半……是我想和杨樵谈恋爱,他还不一定愿意。”

何静娟问:“这是什么意思?”

薄韧如实告诉了父母:“我喜欢他很久了,他应该也喜欢我很久了,我们还没有正式谈过这个问题。”

父母两人面面相觑,很快他们就“杨樵是不是喜欢薄韧”辩论了一场。

薄维文用杨樵如何优秀的论点,来拉踩自己这不懂人情世故的电工儿子,歪理扯了一通,把薄韧辩得也有点怀疑……他有如此不堪吗?

不过薄维文本质上也觉得杨樵是喜欢薄韧的。

他最后还是问薄韧:“那你在等什么?为什么不和杨樵谈开这事?”

薄韧道:“就……那方面的问题,我还没能完全解决。”

“……”薄维文担心道,“早看早好,不要讳疾忌医啊。”

“……”薄韧炸毛道,“才不是那个!”

那是哪个?

这就要说到其三了。

一个夜里,白天刚下了一场桃花雪。

薄韧最不顺心的一次轮岗结束,得到一天休息日,和好友们聚在一起吃火锅。

邹冀说了他和顾遥偶遇的事,只讲事实,没有态度,然后自斟自饮,一不小心便喝多了。

他扑在杨樵怀里哭个不停,杨樵也有点酒意上头,和他抱头痛哭。

薄韧看不下去,把邹冀拉开,邹冀又调转方向,扑在薄韧怀里,继续哭个不停。

薄韧对他有种恨铁不成钢的看法,道:“高中时顾遥就喜欢你,你那时候畏首畏尾,现在知道哭了?晚了都。”

“你不要这么说他!”杨樵刚陪哭了一会儿,眼睛有点红,也有点生气,指责薄韧道,“他怎么畏首畏尾了?顾遥也没有明确说过喜欢他。”

薄韧道:“你敢说你没看出顾遥喜欢他吗?”

杨樵道:“那只是青春期的好感,谁说有好感就是要和他在一起了?反正你不要说他。”

“你能不能别护着他了?”薄韧被邹冀蹭了一身鼻涕眼泪,又不知道为什么杨樵突然批评起自己,火大得很,说,“当时他胆子如果大点,当时就和顾遥在一起了……他就是怂。”

这话像回旋镖,射中了他自己。

杨樵摊手道:“在一起,然后呢?高考后就异地,那还不早就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