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4章 异时40(第2/3页)

“是。”

原来那个在非人类邻居笔下出现了好几次的神秘符号,是“唯一”的意思。

在醉意里大胆提问的郁白终于解开了始终萦绕在心头的这个困惑。

但还有别的困惑。

他继续问:“那个笔记本的前半部分是不是别人写的?跟你的字迹不一样。”

谢无昉微一颔首:“是我的……同族。”

郁白便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他猜也是。

“既然你写的是日记,内容应该是在我们地球生活的点滴,那前半本的内容大概率也是日记,因为我记得格式类似……是你同族写的地球生活日记吗?”

郁白越分析越精神,目光亮晶晶的:“所以,你是按照那半本日记来到地球,并在这里生活的吗?就像按照旅游指南去旅行的人类一样?”

“差不多。”谢无昉没有否认,轻声道,“你很聪明。”

心头困惑被解开的郁白格外兴奋,视线四处乱飘,扫过玻璃窗上的箭头符号时,又好奇地问:“为什么前半本里没有出现过这个符号?还是我没看到?”

“的确没有出现过。”

“为什么?祂不是你的同族吗?为什么你经常用这个词写日记,祂却一次都——”

谢无昉平静地打断了他的疑问。

“因为祂彻底背弃了唯一,所以也摈弃了这个词。”

“……什么?”

发梢湿润的醉鬼这下是真的有些糊涂了,茫然地挠挠头发:“这是什么意思?”

正握着勺子搅拌热巧克力的男人想了想,在另一种配比的浓郁香气里,认真地为眼前的人类做解释。

“我们生来就要拥有唯一,这是无法违背的本能。”他说,“就像人类需要吃饭和睡觉。”

郁白瞬间面露惊愕。

昨晚听谢无昉说起唯一时,他以为这是一种类似择偶的选择,没想到居然是像吃饭睡觉一样的必有之物。

他立刻问:“那你生来就有的唯一是什么?”

谢无昉淡声说:“是从我存在开始,就一直生活着的那个世界。”

神明诞生的世界,和生长于斯的祂,是只拥有彼此的唯一。

不用选择和比较,只有宁静相伴的永恒。

……仿佛难以想象。

却又有某种画面自然而然地浮现在他脑海里。

漫长空寂的冬天,没有尽头的森林,或凝结或流动的灰蓝湖水,朦朦胧胧地倒映出岸边的神明。

郁白听得怔忡出神,恍然地眨了眨眼睛,悄声问:“那个世界是不是很冷?”

“对。”低沉的声线里有极轻的叹息,“比这里要冷得多。”

“那还是地球好。”陷进了童话般畅想的醉鬼忽然笑起来,“这里有四个季节呢。”

但紧接着,他猛然意识到一点,紧张地问:“等等,你说这是像吃饭睡觉一样的本能,又说那个比你先来地球旅行的同族背弃了唯一……你们是不可以离开自己的世界吗?”

谢无昉的声音依然平静:“是。”

郁白顿时瞪大了眼睛,盯着他左看右看:“可你们都离开了……这样会有什么后遗症吗?”

在这个问题里,男人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说:“可能会再也回不去。”

他仍面色如常地注视着炉灶上慢慢沸腾的热巧克力,好像并不在意这个后遗症。

郁白却想起一些小说电影里,被留在其他星球,再也回不到故乡的人。

浩瀚宇宙里游荡着一个孤零零的渺小身影。

祂成了孑然一身的神。

即使是神,也会觉得孤独吧。

郁白蓦地难过起来,努力想替谢无昉想解决办法:“你的那个同族呢,祂还好吗?现在在哪里?”

谢无昉却摇了摇头:“不知道。”

“我只是偶然得到了这个笔记本,然后决定延续祂的习惯,继续写下去。”

郁白忍不住说:“因为你觉得,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也有其他同族会得到这个笔记本吗?”

以谢无昉的记忆力,以祂们的能力,原本大约是不需要通过文字来帮助自己记忆东西的。

“嗯。”被猜中心思的神明目光很柔软,“我们两个很奇怪吧。”

“不——不奇怪!”郁白连忙摇头,“是很特别,真的。”

无论在什么世界、什么种族中,能做出和绝大多数人不同的选择的人,都是特别的。

也是勇敢的。

渺小的人类说得那么不假思索、郑重笃定,那片灰蓝的目光里便染上了淡淡的笑意。

“我没有见过祂,也不知道祂此刻在哪里。”谢无昉说,“但从笔记上来看,祂或许已经融入别的种族,彻底剥离了自己的本能……我不知道祂是怎么做到的。”

像人类的吃饭睡觉一样,要和某样存在成为彼此唯一的本能。

离开了生来就拥有的那份唯一后,就要再寻觅下一个唯一。

玻璃窗上的奇异符号已经再度被一层白雾覆盖,痕迹变得很淡。

郁白恍惚地望着那片深浅不一的雾气,问他:“那你呢?”

温暖芬芳的屋子里,近在咫尺的神明垂眸,话语微喑。

“我仍然困于本能。”

大理石台面上响起轻轻的碰撞声,第二杯热巧克力也做好了。

深褐热巧上飘着云朵似的奶油花。

和洒了肉桂粉的热巧克力是不同的风味。

但都很好喝。

郁白双手捧着热气腾腾的瓷杯,同样是小小地啜了一口,心满意足地发出一声轻叹,淡色唇瓣沾染上白色的奶油沫。

连神也无能为力的事,他当然没法帮上什么忙。

但醉鬼还是要继续喋喋不休的。

“你为什么讨厌白色?”

以白为名的青年,看着白色的奶油花,小声问身边正在收拾厨房的男人。

醉酒的人类变得很诚实,诚实到连心脏都变成透明,接连抛出一个个往日悄悄收起的疑问。

谢无昉的诚实则一以贯之:“因为我生活的世界里有很多白色……永远是白色。”

“永远是多久?”

“不记得了,是很久很久。”

郁白就极轻地噢了一声。

永远待在苍白无尽的冬日,所以才会在某一天忽然背弃那片土地,独自离开吗?

设身处地想一想,他完全可以想象和理解那种心情。

但是……

郁白还是有一点点不高兴。

一点点而已。

“可是我好喜欢白色。”

老实坐在椅子里的棕发青年,单手托腮撑在台面上,带着浓郁巧克力香味的呼吸里透出一丝撒娇般的不满。

“我很喜欢我的名字,这是爸爸和妈妈一起决定的名字,因为妈妈觉得白色是最美的颜色。”

这个会陪伴他走过一生的名字里,有父亲的姓,和母亲留下的为数不多的痕迹。

“所以我也最喜欢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