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启明制造厂(第2/5页)

钟明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大了,吓到了小妹,也会引起她的好奇,他握拳抵着桌面粗喘几声,坐了回去。

钟菇确实吓一跳,她还拎着暖水瓶呢,半天都没动。

“啥不是啊,”钟菇说,“我是想问你,你是不是该收个徒弟了。”

钟明重新拿起报纸:“再说吧。”

钟菇喝水的时候光顾着想她哥的失常,没注意到水温把嘴给烫了,她端着缸子去了门外。

过道的墙上贴着先进个人,照片上的向宁肩持平,头抬起来,目光向前,整个人是一条标准线,现在的向宁是一条活动的线,各种形状的变。

钟菇循着脚步声看向过道那头:“白三。”

白荣手上拿着褂子,半长头发没往后抓,随意披垂在脖子上,有那么几分跳出世俗的洒脱和个性,他徐徐走来。

“褂子咋啦,破了吗?”钟菇在得到白荣的回应后说,“更衣室有缝纫机,我给你缝了吧。”

两人一道去了更衣室。

钟菇让白荣替她拿缸子,白瓷的,磕得厉害,几面都有大块大块掉瓷露出的黑色。

白荣站在缝纫机旁,目光不知放在哪。

缝纫机在他们进来前被人用过,针槽里有针,钟菇拧开螺钉看装的针是几号的,大小合适就不换了。她对比褂子的阵脚,调整螺钉的位置。

之后就利索地踩着缝纫机绕线,缠线……

一手拉扯穿了针的上线,一手转动手轮,拉出底线,将褂子破了的地方理平整,放在压板上面……推着破开的那处走,踩缝纫机的同时转动手轮。

“哒哒哒哒……”

更衣室里响着流畅的踩缝纫机声,白荣始终面对着一个方向。

钟菇蹬踩的动作停了下来:“白三,你看什么呢。”

“没什么。”白荣娇柔的脸上带了点笑,问道,“缝好了吗?”

钟菇把褂子上的线咬掉:“好了。”

“多谢。”白荣还她缸子。

钟菇冲他的单薄背影喊话,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问:“白三,你不会和向宁竞争副主任的位子吧?”

“不会。”白荣走了出去,“我不追求岗位的高低,在哪都是一样。”

“原先还挺积极给刘主任当三徒弟的,现在不向往名利了,觉悟这么高明。”

钟菇把缝纫机上的线头吹掉,她一口喝掉缸子里凉了的水,随意擦擦就回车间,这会儿向宁是不是该到小马家了……

.

陈子轻确实到了。

马强强的家并不算大,石头砌的小院带几间平房,院门是开着的,有个老人坐在院里编竹筐。

老人年近花甲,头发已然全白,从年纪来看,应该是马强强的奶奶。她编得很认真,就算有人进来了也没有抬头。

陈子轻把手伸到后面,宗怀棠给他一只袖子,他熟练地拉住,小声表露自己的疑惑:“马强强没说过他有个奶奶,我们不会是找错了吧?”

“你能找错,我也能?”宗怀棠站在院里吃陈子轻买的麻花,“你们只是同事,也不用事无巨细,什么都告诉你。”

“不止是同事吧……诶,别抽走袖子,是同事是同事,你等我打听一下。”陈子轻拉紧宗怀棠的袖子,向老人询问道,“大娘,请问这是马强强的家吗?”

“是啊,你是?”老太太好奇地打量着陈子轻。

“我是马强强的同事。”陈子轻笑着说,“您是马强强的奶奶吗?”

“不是。”老太太还在打量他,浑花的眼里流出费解,不知是哪里让她想不通,“我不是强强的奶奶。”

她在陈子轻的诧异中说:“我住隔壁,来这看会门。”

陈子轻问道:“那马强强的爹妈在不在家?”

老太太语出惊人:“当爹的在家呢,当妈的啊,不在喽。”

陈子轻错愕住了,马强强的妈妈竟然已经不在了。

马强强让李科长公开批评那会儿,他怕被爹妈知道,怕他们难受,显然当时他妈妈还在世。

那是什么时候去世的?

陈子轻记得马强强说他爹身体不好了,要做手术的时候,没有提起妈妈怎么怎么,说明是后面才有的悲剧。

估计是为他爹的身体操劳过度走的吧。

马强强几天没来上班,就是又要照顾他爹,又要给他妈处理后事,连到厂里请假的时间都没有。

陈子轻捏捏空着的那只手,按理说来有白事的人家,是要买肉的,他事先不知道,空着手来的,这会儿就想让宗怀棠去街上买点,刚要张嘴……

等等,

按这个时代的习俗,亲人刚去世,门头底下是要插白花的。

刚才进门的时候,有看到吗?

陈子轻拉着宗怀棠到院门口,确定地瞧瞧,没有。他的心里涌出一丝怪异感:“大娘,马强强的妈妈是这两天走的吗?”

老太太说:“哪是昨天啊,早就走了。”

平地一声雷,陈子轻吃惊地询问:“那是多早?”

老太太回忆着:“怎么也有八年……”

陈子轻两眼呆滞。

“十一,十二,十五……不记得多少年了,很多年了。”

陈子轻人傻了,马强强才20岁,那岂不是说,他小的时候就没了妈妈。

那他是不想面对妈妈的离世,才让别人以为他还有妈妈吧。

不对……

不对!

原主的记忆里,马强强的爹妈给他送过老鸡汤!就在清明前一段时间!

马强强找人装他爹妈带去厂里,让原主觉得自己真的是马家的恩人?

这不是糊弄原主吗。

陈子轻抽了抽嘴,原主到死都不知道。

真没想到马强强还会算计人。

“大娘,我这次来是想打听一下马强强旷工的情况,同时看望一下他爹的身体,他在屋里的吧。”陈子轻说,“虽然他的工作能力是有目共睹的,但厂里毕竟有那么多人盯着。无故旷工的话,我担心领导会对他有意见。”

“啪!”老太太干枯的手一抖,摔了竹筐,“说的啥啊,强强都死多少年了!”

苍老的话犹如晴空霹雳,让陈子轻怔在当场。

“死……死了?”

陈子轻站在原地喃喃,脑子里一下就像来了场大雾,什么都不清晰了。

如果小马早就死了,那他一直以来见到是谁?常常陪他写诗的是谁,前几天他给谁捐了钱?

鬼魂吗……

陈子轻强行挤出一点笑:“大娘,您别逗我了,马强强怎么可能死了呢?”

“哪个会拿这种事逗人。”老太太起身穿过院子去客厅,她见陈子轻傻站着,招手说,“到这来。”

陈子轻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过去的,他站在客厅外的时候,整个后心都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