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启明制造厂(第4/6页)

清凉的水顺着喉咙滑下去,凉到了心里。

陈子轻只觉整个人清醒了不少,神经末梢也跟着放松了一些。

可当陈子轻放下瓷缸,下意识地抬头看一眼柜子上的手表时,他愣住了,表盘上的时针指在“2”的位置。

陈子轻疑惑地看了窗户,虽然拉着窗帘,但透过缝隙可以清楚地看见外面。

窗外黑漆漆的,没有一点星光。

“什么情况?已经是凌晨两点了吗?”

陈子轻有些难以置信,他怎么一觉睡到了睡到了第二天的凌晨。

房间里静悄悄的,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见,宗怀棠那家伙不知道去哪了。

陈子轻下了床,穿上宗怀棠给他买的新鞋子站起来,他把床被铺好叠起来,走到窗边一把拉开了窗帘。

……

看着玻璃窗户,陈子轻全身瞬间冰冻住了,大脑一片空白。

他瞳孔骤缩嘴唇失去血色,仿佛看见了这个世上最难以想象的恐怖画面。

“咔咔!”

窗户的玻璃因为被挤压,隐隐发出崩裂声。

只见在并不是很大的玻璃窗外,一张张的人脸正密密麻麻地贴在玻璃上,这些人嘴巴张开,要说什么。

由于人实在太多了,他们争先恐后,互相推搡着,把窗外彻底挤满,不留一点空隙。

最让陈子轻心底发颤的是,这些人全都两眼瞪大,一齐盯向自己,在这同时,不停有人被挤下去,又有新的人挤上来,他们的脸死死地贴在窗户上,手脚并用,挣扎着似乎非常渴望进来……

看着这一张张因为挤压而不断变形扭曲的脸,这些脸孔陈子轻竟然全都见过,有些更是无比熟悉。

“钟明、小马……”

窗外的人脸互相叠压,不留缝隙地挤压在一起,连一丝光都照不进来。

陈子轻满脑子想的都是,都在这,他们都在这里,他不知道的是,现在其实根本不是凌晨两点,而是白天的下午两点。

直到宗怀棠推开了房间,泄进来一地的日光。

陈子轻回头看看背对门口的宗怀棠,再看看玻璃窗,那里已经不见一张人脸。

“小马!”

陈子轻喊马强强,挨个喊他们的名字,他把嗓子喊哑了,他们一个都没现身。

好像一切都只是他的一场梦,他无助地看向宗怀棠。

宗怀棠拥住陈子轻:“不要管。”

陈子轻气得锤他后背,你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会对我摊牌?!

汤小光说,你会告诉的只有我一个人,前提是你愿意,我不知道我能待多久。

你的秘密只是你的秘密,对我已经结束了的任务造不成一丝影响。

所以我并没有多想知道。

陈子轻无力地想,宗怀棠,你要是犹豫久了,等我走了,那你想说了,可就没了倾听的人了。

.

宗母不了解小儿子房里发生了什么,她只看出小儿子情绪又差了,自已一个人坐在洋槐树底下捏豆荚,捏得白衬衣上都是粘液。

小两口吵架了吗?

宗母没有去找小儿子,她在家里四处走动。

踩着梯子坐到墙头的陈子轻看到这一幕,猜老人是在找他,想跟他交流,他下去没踩梯子,直接就往下蹦。

树底下的宗怀棠霎时就站了起来。

陈子轻看也不看宗怀棠,垂着头走了。他去书房,故意把门关上打开,再关上。

宗母闻声进来,唤小猫似的:“小儿媳?”

这个称呼让陈子轻脸一黑,他没说什么,只是走到摆着文房四宝的书桌前,拿毛笔在纸上写。

宗母见毛笔自己动了起来,随后纸上就出现了字迹。她克服恐惧抱着欣赏的态度打量。

“……”

字有些丑。

简单的字都能写错,画叉画得很熟练,好像握笔的姿势也不正确。

这一分神,宗母就不发毛了,她拿出最大的善意:“姑娘,不好意思,我早就知道你来我家了,现在才肯接受你。”

陈子轻没纠正自己的性别,他本来是要写自我介绍的,脑子一抽就写了一首诗歌,真是丢脸。

幸好他是魂魄,宗怀棠的妈妈见不到他的窘迫。

陈子轻在纸上回应:阿姨好。

宗母挤出笑容:“阿姨看不见你,想来你是长得比院子里那洋槐花还要好看,你来了,怀棠高兴。”

有了开场白,后面的话就轻松起来了。

宗母问他们是不是闹了矛盾,陈子轻写:是的。

“床头吵架床尾和。”宗母很有经验地说,“吵吵架能促进感情,但是不要过夜,过夜就不好了。”

陈子轻惊讶老人没有问吵架的原因,本来他还发愁怎么编造一个。

老人也没叫他让个步,哄一哄自己的小儿子。

宗母和陈子轻聊了一页纸,试探地说:“小儿媳,你会不会走啊,别走了啊,我给你点香烛,多少都给你点,让我小儿子守着你吧。”

管不了小儿子的精气会不会被吸走了,没了小儿媳,他又会变成之前那样,随便哪个普通的日子都有可能离开人世。

书房寂静无声。

片刻后,写满的纸被翻了过来,印着墨迹的纸上出现了三个字:对不起。

“要走啊。”

宗母急了:“那你来了,又要走,怀棠受不住的,他那个身体那个精神,真的会要了他的命。”

陈子轻放下了毛笔,他也没办法。

.

宗母这一主动交流导致的结果是,不止她小儿子情绪萎靡,小儿媳也萎了。

陈子轻不跟宗怀棠说话了。

宗怀棠说他冷暴力,见他不理自己就背过身去踢墙角,把那块地儿都给踢秃噜皮了。

陈子轻蒙着被子睡觉,实际上毫无睡意。

宗怀棠还在神经质地踢墙。

陈子轻掀开被子跟宗怀棠吵了一通,吵完才惊觉原来自己对他有那么多的怨气,平时藏在心底都没发现。

房里被死寂笼罩住了。

宗怀棠低着头站在墙角,他泛白的唇拉成一条冷冽的直线,神情难辨,周身气流凝固成冰。

陈子轻偷瞄他一眼,又偷瞄一眼:“到床上来睡觉。”

宗怀棠上床上得那叫一个利索,不知等了多久,但他嘴硬,他嗓音闷哑道:“我上来不代表我就服软了。”

掀被子钻进被窝时还说:“关于你给我按的那些罪名,我有辩解的权利。”

陈子轻清完了心底的角角落落,从鬼魂堆里爬出来的灵魂得到了洗礼,语态都温柔了起来:“那你辩解嘛。”

宗怀棠半天没响动。

陈子轻刚一转眼,他就压上来:“你突然这么温柔,是不是要走了?”

“是不是?”宗怀棠神情可怕,后槽牙都在打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