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春江花月夜(第2/4页)
“你不叠元宝,上别人家一待就是半天,还记得自己是义庄的伙计?”
“不是啊,师傅,元宝我叠着呢。”陈子轻从怀里掏出黄纸,“我一有时间就叠几个。”
然而这并没有让他师傅降火,因为那不是一般的火,邪得很。
邢剪长袖一甩,不容置疑道:“从明儿开始,元宝你叠,纸钱也是你剪。”
陈子轻傻眼:“那不是二师兄的活吗?”
邢剪低哼:“谁能有你闲。”
陈子轻无语凝噎,一百个元宝就够费时间了,还要剪纸钱,日子好苦。
邢剪自上而下地盯着少年脸上的炭灰:“我从来不知道,我的小徒弟会起炉子,生火烧饭。”
陈子轻惊愕,我不会吗?
【你不会】
“……”真服了。
陈子轻捡起蒲扇,打哈哈道:“我瞎琢磨的。”
见邢剪在看炉子上的砂罐,他解释道:“秀才病了,我抓了只鸽子炖点汤给他喝。”
邢剪古怪道:“哪来的鸽子?”
陈子轻一眼不眨地胡编乱造:“就抓的啊。”
邢剪走到小徒弟身旁站定,弯腰拎他耳朵,不怒自威道:“我问你哪抓的!”
陈子轻背脊冒凉气,表情从容淡定:“林子里。”
邢剪的鼻息里喷出笑意,有股子促狭意味:“你师傅我在这一待就是二十多年,我怎么没见过一只鸽子?”
陈子轻睫毛抖动:“师傅,这你问我,我哪知道。”
邢剪的热气打在他耳廓上:“要我把你大师姐跟二师兄叫来,让他们说说见没见过鸽子?”
陈子轻举着蒲扇给师傅扇扇风:“师傅,你们没见过,不代表我就不能见到。”
他一口咬定:“这真是我抓的。”
邢剪盯视小徒弟几个瞬息,看似是信了,他揭开砂罐盖子。
陈子轻的视线落在拿着盖子的手上,盖子很烫,他要隔着布才能碰,邢剪直接上手,皮是有多糙。
邢剪看着砂罐里的鸽子肉跟汤水:“也不知道师傅哪天只剩一口气了,你那份心能不能比得上这一半。”
“师傅,你怎么咒自己啊。”陈子轻脱口而出,“我希望师傅健健康康的。”
邢剪愣住了。
陈子轻也愣愣的,我怎么好好的说这个。
邢剪手一松,砂罐盖子跌回去,翘动着磕破了个小口子:“老幺是想说,师傅康健?”
“差不多啦。”陈子轻眼神飘忽不自然。
邢剪抬起没有手掌的左手:“那你告诉师傅,这要如何康健?”
陈子轻答不上来。
邢剪看小徒弟抿着嘴很是心疼忧伤,他扯了扯面部肌肉,喉间震出浑厚的大笑声:“不矫情了不矫情了,真他娘的浑身不自在!”
陈子轻:“……”邢剪的左手掌是怎么断的啊?
【你的师傅从未和你们讲过】
哦,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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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剪去屋里看秀才,小徒弟生怕他把人怎么着,飞奔在他前头。
一弱不禁风的文人书生,满口之乎者也,他除了嫌烦喝斥几句,何时动过手。
“秀才好不容易睡下。”陈子轻拦在门边。
邢剪俯视屁大点的人,连师傅都敢拦,无法无天。他黑着脸扫向草席上的细长一条:“生白发了?”
陈子轻唉声叹气:“为情所困。”
邢剪丝毫不怪:“就他这落魄样也要谈情,不困他困谁。”
陈子轻不认同地严肃反击:“师傅,话不能这么说,富人也有被情困住的。”
“富人起码能在娘子想换衣裳时,带她去绸缎庄,让她挑自己喜欢的,”邢剪顿住,暴躁道,“我跟你讲这个做什么!”
陈子轻搞不懂他怎么突然发火,莫名其妙。
“师傅,你回去做棺材吧,我在这照顾秀才。”
邢剪硬邦邦地吐出两个字:“不做。”
陈子轻说:“那你捞尸去啊。”
邢剪吊高粗黑的眉毛:“老子就非得忙,不能空闲一下?”
陈子轻无奈:“能能能。”
邢剪的耳根无端一红,有种小徒弟让着他的错觉。
师徒二人在屋外站了片刻,秀才抽抽嗒嗒地幽幽醒来,陈子轻要进去看他,背后短褂被一把扯住,阻止了他的动作。
邢剪面容凶怒:“面巾不带就敢进去,也不怕他把病传给你!”
“不会的。”陈子轻保证道。
哪知秀才退热了,他却浑身发汗,眼眶烧得要炸裂,虚弱地躺下了。
邢剪给他灌药,他喝一小半,漏一大半,边喝边咕噜着挺起胸脯咳嗽,要被呛死的感受直击天灵盖。
“我要大师姐……”陈子轻气若游丝地往床边爬。
邢剪把他提到自己腿上:“男女授受不亲,你让你大师姐给你喂药,像话?”
陈子轻就势枕着他肌肉坚硬的腿:“那我要二师兄。”
邢剪不由分说地掐着小徒弟的下巴,将剩下一点药灌他张开的嘴里,大手拢上他呛红的眼睛跟鼻子,粗鲁地抹了抹:“行了!”
陈子轻还不肯放弃,药碗被“哐”地摔在桌上,他缩了缩湿淋淋沾着药汁的脖子,委屈巴巴可怜死了。
“魏二!你小师弟说他要你!”
陈子轻的脑袋被抱起来,往床上一扔,邢剪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力气多大啊,属牛的吧!他眼冒金星:“不是,我随口一说,师傅,我药都喝完了,用不到二师兄了,诶,师傅……师傅啊!”
邢剪人已经出了屋子。
魏之恕从义庄院墙的大洞外往里探头:“师傅,刚刚你是不是说小师弟要我?”
邢剪把门带上,摩挲指间的潮湿:“要个屁,他胡诌的,你也信。”
魏之恕穿过墙洞走进院里:“我信。”
邢剪眉峰一压:“你小师弟有今天,都是你惯的,没事少惯他。”
魏之恕笑着走到屋前:“我惯了这么多年,师傅都不管,怎么如今却要管了。”
“我能不管吗,他从前什么样,现今什么样!”
魏之恕不解:“什么样?”
邢剪瞪了眼一肚子废话的二徒弟。
屋里传出咳嗽。
师徒同时抬脚,相视一眼,做师傅的并未进去,但他也没让徒弟进屋。
“不就是咳两声,能有什么大不了的。”
邢剪给鸡妈妈似的二徒弟派了个活:“砍柴去。”
魏之恕略微不满地蹙了蹙眉,义庄四周的干柴都让他砍完了,要往外扩展地点,他这一去一回,快也要一个时辰。
“那小师弟……”
邢剪受不了二徒弟的操心命,把他扳过去背对屋门,拍着他的肩膀道:“别婆婆妈妈了,你砍完柴回来,你小师弟还在床上躺着,胳膊腿都在,掉不了一根毛,少不了一块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