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第3/4页)

杨元羿忽然有些后悔过早提及这个话题,正想安慰几句,却见裴椹目光忽转明朗,如乌云骤散,仿佛瞬间想通了什么。

“无妨。”裴椹开口,不知是解释,还是自我安慰,“她还活着,就已是极好的消息。世事多变,事缓则圆,以后总有机会。眼下她平安无事,比什么都重要。”

杨元羿:“……”

他神情一片复杂,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也有道理。起码对方妻子还活着,不比“坠崖而亡,尸骨被野狼叼走”这个惨烈消息,要来得好?

至少俭之现在不再把自己绷得如同一根就快断裂的弓弦,也不必再痛苦折磨自己。

虽然妻子忽然变成了叛军主帅,但俭之跟李玹又没仇。有仇的是圣上,是他把人关了十八年。

裴椹说完,便快步回自己营帐。

只是刚到帐门外,不知想到什么,又忽然顿住,转头问:“对了,你之前说我差点娶……咳,差点被指婚给公主,是怎么回事?”

说完,他目光有些灼灼看向杨元羿。

杨元羿:“……”

他神情更复杂了,是谁之前让他闭嘴别说来着?

“咳,也不是你差点被指婚给公主。”他咳嗽解释,“当初圣上封她为公主,是有意想拿她联姻……我估计主要是想给太子找不快。然后洛阳就有风声说,圣上可能会把公主指给哪些人,你也是传言中的人之一。不过燕王殿下当时知道你无心婚事,赶紧就进宫去向圣上说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裴椹:“……”

“当然,主要是公主也忽然病重,据说可能会熬不过去,朝中同样有人反对,最后就不了了之了。”杨元羿又含糊道。

如今来看,公主当时忽然病重,只怕不是巧合。而朝中有人反对,估计也是李玹的手笔。

又或者,这件事本就是圣上的一次试探。试探后发现朝中竟然还有人心向太子,于是暂时压下了废除太子的想法。

毕竟两年前,圣上确实暗示过朝臣,想要废太子,后来同样不了了之。

裴椹听完,面无表情:“我爹拒绝的?”

杨元羿:“……”不是,你怎么听不懂人话呢?压根就是连苗头都没有的事,根本就没人说要给你俩指婚!

是传言,都是传言!而且你只是传言中的人之一,当时还谣传了其他几个世家子弟呢。

不过看一眼裴椹的脸色,杨元羿明智地没把最后这句话说出,只干笑道:“其实当时你俩没成,也是好事,不然你肯定被圈在京中,回不了并州。而且好事多磨,说不定以后还有机会。”

裴椹轻哼一声,没再多言,转身进帐。

营帐中,陈青吓得赶紧从贴着的帐门位置起身。

不过想起刚刚听到的话,他心中又暗惊:裴二……不是,裴世子居然要娶什么公主?

这也太过分了,早上才知道沈姑娘的死讯,晚上就想娶公主……虽说男子多薄幸,但凉薄到裴世子这份上的,真是少见。

陈青同为男人,都有些不齿,更替沈姑娘不值。

想到自己在伤兵营时,还被沈姑娘亲自缝合过伤口,陈青心中更忍不住一腔热血翻涌,竟短暂压倒害怕。

他一时被仗义冲昏头脑,干脆壮着胆子假装不知裴椹已经掀开帐门,背对帐门方向哭丧道:“沈姑娘,你死得惨状万分呐……啊啊……”

裴椹刚掀起帐门的手一顿,立刻黑着脸打断:“嚎什么嚎,闭嘴!”

陈青一僵,心中愈发替李禅秀不值,竟然连哭丧都不给哭。

裴椹倒是反应过来,妻子并不是沈姑娘,这才脸色好些。

他大步走进帐中,坐下后,看向被热血冲完头,又开始瑟缩的陈青。

面无表情审视良久,他终于开口:“把你知道的,沈秀具体是怎么落崖的,仔仔细细,一字不落地说出来。”

陈青被吓得不轻,从没想过裴二这张脸真冷酷起来,比在伤兵营时吓人多了。

他赶紧点头,几乎没多想,就把知道的全说了。只是涉及张虎护送不力的部分,他犹豫一下,还是替对方遮掩许多。

虽然他对张虎的行为很不满,但又觉得同袍一场,还是不要揭发。兴许张虎也不是故意的,何况沈姑娘对张虎一直很好,估计也不愿看对方为这事送命。

但他不说,裴椹却不可能不问。

尤其裴椹那双乌沉沉,看不出情绪,但带着审视的眼睛一直冷冷看着他时,陈青顿觉头皮发麻,终究没抗住压力,到底还是说了。

只是说完,他又壮着胆子,小心翼翼替张虎解释一句:“世、世子殿下,兴许张虎也不是故意的。”

裴椹闻言,忽然冷笑。

不是故意?当他是傻子?

听完陈青描述的情况,再结合妻子如今的身份,裴椹怎么可能还看不出,被流匪劫掠、坠崖,根本就是事先设计好的。

所谓的流匪和娘家人,估计就是太子派去接妻子的人。而张虎对这一切完全知情,并配合着帮忙遮掩。

好,真是太好了!

亏他那么信任张虎。若对方此次也来梁州,他定然立刻将人拖出去,先打三十大板!

公主说什么,他就信什么?也不怕中间出什么意外?万一中间哪个环节出错,那伙流匪是真的流匪怎么办?

坠崖这件事岂不会变成真的?

裴椹想想就有些后怕。

冷静下来后,他吩咐陈青:“以后不要再说沈姑娘死……罢了,你先出去吧。”

忽然想到真正的沈姑娘可能确实死了,他又打住。

陈青顿时松一口气,只是起身离开时,磨蹭两步,又忍不住回头,小声问:“那个……世、世子殿下,你真要娶公主了?”

可能是发现裴椹没把他怎么样,他胆子也大了起来。

裴椹闻言一愣,瞬间明白对方刚才为什么哭丧,不由一阵无言,头疼道:“别胡说,沈姑娘就是公主,太子殿下的女儿。”

“啊?”陈青彻底呆住了,半晌没回过神。

娘嘞,不止世子殿下给他削过拐杖,公主殿下还给他包扎过伤口,他上辈子一定积了大功德吧?

陈青恍恍惚惚,游魂似的飘出营帐。

裴椹在他离开后,终于可以静下来,一个人细细回想今天重逢的一幕幕。

原来对方是太子的女儿,难怪如此有才识,又眼界不凡,定是从小耳濡目染。

只是不知她如何习得一身医术,还有对方今天骑在马上,身穿甲衣的那一幕,甚是耀眼,比任何时候都好看。

裴椹支着额,在脑海中一点点回想李禅秀当时的每一个神情,严肃的,惊讶的,呆怔的……

原来拿下宁城,这几天与杨元羿对阵的也是她。果然聪慧灵秀,冰雪出尘。而且让人骂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