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第3/3页)
裴椹面色不动,心跳却不由愈快,甚至一度怀疑李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在试探自己。
可在场义军中的众人都面带期盼,李玹看向他的眼神,也不像试探。
他攥着酒樽的手紧了又紧,嗓子一阵干渴。终于,他看向对面的李禅秀,目光幽暗深邃,遮掩着心底的妄念,哑声道:“能和殿下结拜为兄弟,椹……自是荣幸之至。”
李禅秀在醉意中听到这话,心脏却像被闷闷敲了一下,疼得紧缩:裴椹同意了,裴椹答应了……
果然,对方已经只把他当朋友、兄弟。他明白的太晚,知道的也太晚。
李禅秀心中忽然涌满难言的酸涩,明明他想要的都已经达成,明明西北的过往,裴椹不怪他,招揽的事,对方也答应了,对方如此宽容大度,不计前嫌,简直没有比裴椹更好说话的人了。
可他偏偏……还是不知足,心中还是空落。他怎会如此贪心?李禅秀心中酸涩难过,却偏偏什么都不能说。
席上,见裴椹答应,杨元羿意外,义军的一众将领、谋士则大喜过望。
很快有人催问李禅秀:“殿下?小殿下,裴将军要和您结拜,您……”
李禅秀趴在桌案上,难过得眼泪无声浸透衣袖,这会儿干脆假装把酒樽也打翻,这样就分不清是酒弄湿的,还是眼泪。
旁边人喊了一会儿,见他一直没起,不由尴尬抬头:“小殿下好像喝醉了。”
裴椹心中一沉,没来由地一阵空落和黯然。
不久,李禅秀忽然摇摇晃晃起身。
眼看他脚步不稳,像要摔倒,裴椹几乎克制不住要起身,但李玹更快一步,忽然从上首座位下来,一把扶住儿子,接着闻到他一身酒气,皱眉:“怎么喝了这么多?”
李禅秀借着酒意,声音含糊:“父亲,我、我头疼,有些困了。”
裴椹紧紧攥着手,克制着想上前的冲动。
李玹这时扶起儿子,转头对席间众人笑道:“诸位继续,禅秀不胜酒力,我先送他去休息。”
众人自不敢说什么,连忙恭敬说“好”。
李禅秀却不想让李玹送,但他确实醉得有些头晕,轻微挣扎两下,最后还是被李玹强行拎着衣领,提溜小猫似的,半托半扶,送到后厢房休息。
裴椹在两人离开时,目光终于可以无所顾忌地看过去,随即闷头,将一樽酒饮尽。
李玹怎么能直接拎殿下衣领,不勒得慌吗?若是他,他……定会小心翼翼抱稳殿下。
他哪知道,李玹这是提溜小时候在泥地里打滚的李禅秀提溜惯了,没改过来。
李禅秀被父亲送进厢房,又由小厮简单帮忙擦洗,终于可以不受打扰地缩进被子里,假装睡着。
听见房间内终于安静,脚步声也都离去,他终于忍不住,抱紧被子轻颤。
许是今天太难过,又真的喝醉了,他此刻少有地脆弱,脸埋在被子中无声啜泣。
忽然,身后又传来脚步声,他顿时一僵,忙克制住眼泪。
可李玹还是察觉了,走过来皱眉问:“蝉奴儿,怎么哭了?”
李禅秀僵了僵,半晌,借着酒意,装作还是在小时候,醉得不分现实和梦境,抬头哽咽:“阿爹,狸奴把我的玉蝉叼不见了。”
李玹失笑,心道:原来是梦到小时候的事了。
确实是许多年没见过儿子哭了,让他想起对方还是幼时,小小一团的模样。
李玹心中泛软,坐在床边哄:“不必哭,阿爹明天再给你一个。”
“嗯。”李禅秀将脸埋在他衣袖间,半晌,又闷闷问,“阿爹,我是不是不聪明,还很贪心?”
笨到这么晚才发现自己的心意,又贪心到……明明裴椹已经满足他许多,可他还是不满足,还想要更多。
李玹闻言,轻抚他头顶的手一顿:“为何这么说?”
李禅秀:“……”
他怎能将心中所想真的说出来?喉间又一阵酸涩梗塞,半晌,再次闷闷编借口道:“我听外面的侍卫嘲笑我是小结巴,说我学话慢,阿爹给我烤的栗子,我也总是贪心吃不够。”
他说的是当年看守在太子府外的侍卫,幼时,因为学说话慢,他曾被外面人议论嘲笑过。
李玹眼神冷了冷,片刻又轻叹,抚着他的头顶道:“不会,蝉奴儿最是聪明,学什么都快。蝉奴儿也不贪心,你想要什么,阿爹都会给你。”
李禅秀趴在他衣袖间,心中闷闷。
可他想要的是一个人的心,人心怎能随意要来?何况,还是曾被他欺骗、伤害,又早已错过的人。
……
月上中天,李玹走出厢房,意外在院子的圆门外看到一个冷肃身影。
“俭之?”他微微讶异,走过去问,“怎不在席间饮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