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十七姑娘(第2/3页)

“都怪我。”

她低声道:“当时护卫引走你时,我应该多留个心眼,如果我跟着你一起去,说不定你就不会受伤了。”

这些伤口虽说不至于要命,但若不好好养护,只怕留下遗症。

况且,将来或许会留疤……

陆曈见她如此,淡淡一笑。

“与你无关,本就是冲着我来的,”她说,“不是今日也会是明日,总有这么一遭。”

“什么意思?”林丹青疑惑地抬起头,“戚玉台是故意的?你何时得罪的他?”

“你不是说,太后娘娘有意要为戚家和裴家指婚么?”

“小道消息谁知道是不是真……”林丹青语气一滞,震惊看向她,“难道……”

陆曈不语。

她愕然开口:“戚玉台这个疯子!”

不过是看上了个女婿,八字还没一撇,裴家也未必结这门姻亲,就算是皇家尚不会做得这般赶尽杀绝。

戚家却敢。

这根本就是一群疯子!

包扎完最后一道伤口,林丹青替陆曈披上外裳,坐在榻边忧心忡忡地开口:“这下坏了,若戚家真狂妄至此,今日你杀了他恶犬,又宁死不肯低头,只怕梁子越结越深……除非裴云暎公开表明庇护你到底,否则迟早出事。”

“真是无妄之灾,可今后你该怎么办呢?”

陆曈心头沉重。

这也是她最担心的。

太师府想要对付她轻而易举,而她想接近一步太师府都难于登天。裴云暎能护她一次,可下一次呢?将来呢?

他总不能次次都出现。

不能把希望寄托于他人身上。

沉默片刻,陆曈开口:“无事,走一步算一步吧。”

太师府的敌意提前到来,等回到医官院,她即将面对更激烈的狂风骤雨,不过……

不过好在,有些事情,已经走到了该发生的时候。

接下来一段日子,太师府应当很忙,忙到无心应付她这只小小的“蝼蚁”。

正想着,雪白的帐子上有人影晃上来,纪珣的声音在帐外响起:“陆医官。”

林丹青一怔,悄声问陆曈:“他怎么来了?”

陆曈摇了摇头。

白日在山上时,纪珣为她说话实在不止出乎旁人意料,也令陆曈感到意外。

若说裴云暎为她说话,是因为他们过去交情,但纪珣与她如今与陌路人无异,仅有的一次医官院对话,还闹得不欢而散。

他为自己开口,陆曈找不到原因,只能归结于此人良善,性情清正,才会仗义执言。

林丹青抱着医箱退了出去,营帐帘被人掀开,又有人走了进来。

陆曈看向纪珣。

他往里走了两步,仍是平日那副清清冷冷的模样,目光落在陆曈身上,问道:“你伤势如何?”

听着是关切,虽然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疏离。

“还好,不算太重。”陆曈答道。

他点了点头:“我取了犬脑,夜里你敷在伤口处。”

陆曈讶然抬头。

有医书上曾记载“凡被犬咬过,七日一发,三七日不发,则脱也,要过百日乃为大免尔。”

若以“乃杀所咬之犬,取脑敷之,后不复发。”

陆曈之所以不担心,是因为听林丹青所言,戚家疯狗虽咬人,但并未有咬一口不久后惧水身亡的旧案,不至凶险。

另一面,她也有别的药可防此状况发生。

但没料到纪珣竟然会去取了灰犬的脑浆来。

戚玉台视疯狗如珠如宝,死在她手中已十分恼怒,要用灰犬脑浆来为自己入药定然不愿,纪珣此举,势必得罪戚玉台。

陆曈问:“戚公子竟会同意?”

“他尚不知。”纪珣回答,“无人看顾犬尸,是我自己取的。”

陆曈错愕地瞪大双眼,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人。

他却坦然,像是不知这举动有多毁坏自己谦谦君子的形象,只兀自道:“我看过犬尸身上伤口,颈脉、天门、肺俞、心俞、天枢、百会……你扎得很准。”

陆曈镇定回道:“自然,三日前我才温习了穴位图。”

“纸上看和下手触不同,”纪珣面露疑惑,“太医局中先生也未必有你探寻得准。”

果断干净、道道命中,寻常大夫纵然有这般眼力手法,危急情况中,也不可能做到如此冷静。

慌乱是人的本能。

陆曈坦然望着他:“纪医官似乎忘了,我是太医局春试红榜第一,自然不是全凭吹捧,总有几分过人之处。”

纪珣一怔,似乎又想起先前用春试红榜讽刺她的话来,不由脸色微红。

陆曈见他如此,偏过头,蹙了蹙眉,像是被伤口牵引出疼痛,轻轻“嘶——”了一声。

纪珣抬眸,看见的就是她左边面颊接近脖颈间一道浅浅抓痕。

大概是被灰犬抓伤的,伤口不算深,只拂过一层,却如雪白瓷器上有了裂隙,格外刺眼。

默然片刻,他从袖中掏出一只药瓶放到桌上。

“御药院的神仙玉肌膏。你伤口太多,不仔细养护,难免落下疤痕。”

陆曈稍感意外,又听他道:“你好好休息。近日不宜走动,回城后也不必先来医官院,我同常医正说过,准你半月休养。”

默然片刻,陆曈点头:“多谢。”

他又嘱咐了几句用药事宜,陆曈一一应了。直到林间晚霞最后一丝红光没于山林,他才离开营帐。

待他走后,陆曈才看向桌上那只小小的药瓶。

药瓶精致,小小的一瓶,她在南药房的时候见过一次,是御药院上好的祛疤药,材料珍贵,宫里贵人用的,她曾听何秀说起,一瓶很是昂贵。

没想到纪珣给拿了出来。

……

天色渐渐晚了。

班卫与公侯贵族大部分都已经回城去了,只有少数医官、受伤的禁卫以及一些仆妇留在围场外的营帐里,等待明日天一早启程。

贵族们说走就走,跟随而来的小贩们跑动起来却不太方便。

尤其是卖熟食的摊贩,好容易在这头架起锅炉热灶,本打算在今夜围市里大赚一笔,如今骑队离去,只剩三三两两仆从走动,然而搬来搬去并不方便,便只能继续铺陈在林间,推着挂着灯笼的小车,大声吆喝着。

这四处还有几十顶未收起的白帐,留下来的也有近百人,虽不及往年拥挤,把这林间夜市装点出几分鲜活热闹。

林丹青也出去买熟食了,陆曈一个人待在帐子里,听着外头略显嘈杂的人声,掀开搭在身上的薄毯,从榻边起身站起来。

一动弹,腿伤伤口牵扯出痛楚,陆曈眉心一蹙,平复了好一会儿才安定下来。

她扶着帐子的边,一点点挪到了桌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