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第2/3页)

温禾安从袖子里捏出一纸密封信,声音很是镇定,好像同样的事已经做过无数回,她道:“给人加急送一封信。”

珍宝阁的螺音阵,不论是送东西还是送信,都又准又快,保密程度极高,知道它存在的人并不多。

也当然,价格不菲。

“螺音阵送信,三千灵石一次。”掌柜自己可能也觉得这个价格贵,刻意强调:“任何州城的珍宝阁都是这个价。”

温禾安心想,还好自己那天接了陆屿然的灵庄腰牌,不然现在连信都送不出。

“我知道规矩。”她声音刻意放缓,朝身材圆润的掌柜点点头:“带路吧。”

掌柜起身示意温禾安跟自己上楼,连着往上走过两道悬梯,拐进一个紧闭的房间。

房间很大,像是同时打通了三四间才有现在的规模,地底铺着长毛绒毯,没有桌子,也没凳子,一眼看过去,视线无所遮拦。

螺音阵布置在房中间,四周被阵法的余光衬得滢白,毯上的长绒毛被吹得无端拂动。阵法是普通的阵法,只能说构建此阵的人心思灵巧,为了叫他们用此阵时有放心的,不被窥伺的感觉,特意费不少的气力在阵法之上构建出个巨大的海螺,送信之人将信件亲自送进海螺内部,能亲眼看见它就此消失。

同样,等信件抵达送指定地点后。

前来取信之人要和珍宝阁的人对上信息,才能将手伸进螺音阵亲自领取密信。

从头到尾,不会有任何人接触到信件。

掌柜在门外守着,他也知道一掷千金的修士都有这样那样的忌讳,干脆背过身不看,免得被找茬说不清楚。

温禾安走到螺音阵前,垂眸看自己手里的信笺,信里写了什么外面看不出,外封唯一映入眼帘的是个用朱砂描摹点缀的图案,像团被鲜血染就的蒲公英。

她盯着那个图案看了好一会,勾了勾唇

,将信件丢进了海螺里。

从珍宝阁出来后,温禾安又到别的地方逛了逛,慢悠悠回去的时候,手里还拿着份详细的萝州地图。

她带着一天的收获回屋,将东西都堆到桌上,自己则往小竹躺椅上一躺,没骨头一样地放松下来,闭着眼休息。

也没能歇多久,想想桌上还等着自己捣鼓的一堆东西,只得又抚着额头坐起来,认命起身。

温禾安将地图清出来放到屏风后的小书桌上,把在珍宝阁买的东西一一拆开,看了看,将灯烛点燃了置于桌面,而后扭身出去打了盆水净手,用帕子擦干。

忙完这一切,她脸色凝重起来,坐到了桌前。

蝉兽浑身上下,唯有一张皮最为柔软,轻薄,干透的时候宛若花生那层皮,好像能被人的呼吸随意吹起,所以捏住它的时候,人得格外小心,控制力道。但若是泡在水里,只肖一息,它就会像饱吸了汤汁,由内而外舒展开来。

如果两张叠在一起,不论是视觉上,还是触感上,都像极了人的肌肤。

温禾安将两张沁了水的蝉兽皮捏起来,对着铜镜贴在了自己脸上,约莫过了半刻钟,蝉兽皮就在她的五官轮廓上形成了一个固定的轮廓。

她伸手摸了摸,确定硬度差不多了,将蝉兽皮从脸上取下。

只见先前平而薄的一张皮,现在有了起伏,两个眼眶,一段翘起的鼻梁,两侧微微鼓起的脸颊与饱满的唇,已经初步打了个美人坯子出来。

这种事情她做得顺手,动作间无一丝滞涩,好似同样的事情已经做过许多回,闭着眼睛都能完成。

温禾安将它拿着放在灯下仔仔细细观摩,确认各种细节没什么问题,这才又坐回凳子上,拿起了那杆描眉上妆的专用细头笔。

正如她自己说的,她画技不行,可她有一手绝妙的女子描妆技艺。

她在自己原有的骨相上,用一杆笔与几种色彩,画了张惟妙惟肖的美人面貌来。

即便还缺了双眼睛,可眼形已经定下,温婉柔和,可以想见,一旦温禾安将它贴到自己脸上,必定是涟涟一汪春水,唇瓣点俏嫣红,处处透着种少女的馥郁色泽。

一张同样美丽,却和温禾安截然不同的脸。

温禾安做了不少张与自己的脸一模一样的蝉兽面皮,这还是第一次做不一样的,于是看得格外细致,提笔描了又描,直到左看右看挑不出任何毛病了,才将它细心地放在书桌上,用一摞书堆着藏起来。

再过两天就干得差不多了。

她想到自己的左脸,不由抿唇。

虽然现在还没有出现症状,但不管怎么说,有备无患。那样的变化一旦出现,她跟在陆屿然身边,和待在温家一样危险。

但此时,也没别的地方可以容身。

只能用老办法,做瞒一时是一时的打算。

短暂了却了桩心事,温禾安伸了个懒腰,往窗外一看,才发现天已经黑了。

逛了半天,坐了半天,此时一歇下来,困意便止不住往眼皮上冲,她抱着衣裳去隔间沐浴,绞干头发后连饭都没吃就往床榻上倒。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明明屋里备了很厚的被褥,温禾安还是觉得冷,冷过之后又热,她将被子掀开又拉上,反复数次。

倏地在某一刻,她脸颊发烫,手脚皆不能动弹。

温禾安浑身如被冰水泼过,一下子睁开眼睛,两瓣瞳仁猫一样的颤缩。

那种要命的熟悉感觉又涌上来了。

好像发了高烧,左侧脸颊越来越烫,惊心的灼痛感一波波往喉咙上涌,好像被人用烧红的铁丝贴在脸上,毫无间隙。要命的是,除了脸颊上的疼痛,她浑身不受控制,动作变得格外迟缓。

温禾安揪住手边的褥子,咬牙硬抗,竭力压下喉咙里难以抑制,几近溢出的压抑痛呼。

她尝试着坐起来,发现一动,浑身的骨头都发出难以承受的嘎吱嘎吱声,在深深夜色中,有种骨头成精,正尝试着走路的诡异之感。

冷汗一颗颗顺着脸颊滑落,悬在下巴上。

温禾安在惊痛和浑浑噩噩的恍惚中,想,为什么这次发作时间又缩短了。

……明明距离上次发作,还不到四个月。

终于走到桌边,她抓过铜镜,连烛火都来不及点,借着从大开的窗间溜进来的一缕月光,慌乱去看自己左脸。

她很少有这样不镇定的时候。

直到铜镜前的肌肤上突兀出现一道熟悉的交叉状碎裂痕迹,很奇怪,明明是人的肌肤,却出现瓷器打碎一样的状态,光是这样看着,总有种好似它会随时掉下一片的悚然惊异。

温禾安手指泄力,松开铜镜,人靠在桌边,垂着头看不出表情,整个人陷入月光在地面上打出的深深阴翳中。

恰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叩门声,一连三下,见无人回应,在原地迟疑地停了停,原本应该就此打住,但好像有什么分外要紧的事,在短暂沉默后脚步又迫近,往房门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