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第2/4页)
天旋地转,日月无光,小世界内狂风呼啸,惊雷交错,闪电狂舞,有如灭世之景。
三人都摒弃了试探的前兆,出手每一招都是不死不休的凶狠,李逾手掌往虚空中一握,一张乌黑古朴的弓凭空出现,左肩上出现一个箭筒,筒里横着十余支同材质的箭矢,箭尖点着一抹乌光,锐利非常。
他动作娴熟,拉弓,上箭,松手,耳边响起尖啸般的破空声,一气呵成,例无虚发。
李逾远攻。
温禾安则和穆勒近身打斗,相比于李逾冷静绕圈,瞄准时机找刁钻的角度落箭,这边的状况尤为激烈,触目惊心。穆勒出刀极快,力道极重,且刀势霸道,带着俾睨之气横推一切,常伴有龙吟虎啸,此时一刀自手腕斜转,砍向温禾安的肩胛。
每当有刀砍向温禾安,李逾的眼皮总是下意识一跳。
在温禾安头顶凝聚的星河加速流转,随着她掌势变化凝然成线,像道从天际钉向地面的铮然锁链,轰然重击在刀势之上,于此同时,她双掌朝前,十根手指头灵光熠熠,同时扣拢时,星河散开,朝穆勒反击扑杀。
刀意绞杀着落在温禾安肩头,血花迸溅,无数星点则化作一掌,印在穆勒的左边小臂上,天空中“咻”的传来破空声,穆勒眼神一厉,然而躲闪不击,只来得及转身卸下八分力,眼睁睁看着箭矢尾端颤动,一箭扎入皮肉中。
同样伤筋动骨。
这一招拼下来,穆勒第一次从喉咙里发出闷哼声,携刀往后退一步,看着温禾安和李逾的眼神凝重起来,他漠声承认:“是我小看你们了。但小打小闹,到此为止了。”
温禾安审视双方情况。
就像她提前说过的那样,这场战斗的重心在她,因此受伤更重的也是她,不过都不是什么重伤。论战斗经验,论灵力充盈凝实的程度,论对刀这条道路的领悟,穆勒都高过他们,这是实话。
她看向李逾,隔空对视时,两人脑海中都响起了进来前温禾安说过的话:“穆勒成名之技为三刀连斩。一刀断手,二刀斩首,第三刀是他的八感‘灭魂’,三刀之后,身首异处,神魂俱灭。”
世人都知道他的手段,他的底招。
可这有什么用。
知道了,挡不住的依旧挡不住。
接下来,才是真正危险的时刻。
温禾安面无表情调整状态,灵力将伤势包裹愈合,顷刻间,穆勒已然挽刀,那刀在半空中寸寸变大,刀意平滑,还未完全斩下来,被顺势扫到的山体就发出了难以承受的响动,被拦腰斩断。
穆勒道:“第一刀。”
刀意如瀑布倒流,碎天裂地,眨眼之间,朝温禾安与李逾浩荡落下。
攻势之强,李逾忍不住握紧了手中的弓。
他蓄力,射出一箭,温禾安双手结印,灵流暴涌,在她身后渐渐生出浪涌之势,深邃的汪洋缓慢成型,海面卷起无数漩涡,多看一眼,就能叫人生出将要溺毙之感。
她看向穆勒,也勾勾唇,平静回道:“第一道。”
刀砍下来,先与箭矢对撞,而后被迫卷进海中,一时间,风起云涌,刀意狂怒,海水暴卷。这种交锋中,李逾最先承受不住,箭碎,反噬自身,喉间乍然涌起腥甜血气,忍了忍,实在忍不住,手掩着唇咳几声,手指上青筋跳动,喉咙连着咽了几下,才艰难将一腔鲜血咽回去。
这特么。
才第一刀。
老东西果真是老东西,能活这么久果真有些实力。
李逾看向温禾安,她的实力同样超乎自己的预料。这边箭意一撤,海水便有刹那的凝滞之势,温禾安手掌开始颤抖,被她垂眸强行压下,此时灵海虚幻,刀意消减,没等分个胜负,她竟在这时候闪身上前,兔起鹘落,与穆勒再次近身战斗。
肉与肉,肉与骨头接触的声音惊心动魄。
待第一道攻势双双消散,温禾安双手蓦的遭受重创,血肉模糊,骨节断裂,她开始咳血,灵力包裹着双手疗伤,半晌,伸手不动声色抹着唇畔。穆勒胸前受创,那是温禾安神乎其神的掌法留下的痕迹,此时连着倒退数十步,脸庞胀红,眼神中杀意重到极点。
他意识到自己的认知出了差错。
穆勒提刀,气势节节攀升,一句话也没有,斩下第二刀,这一击抽取了身体里大半的灵力,他眼中迸现出交错的红血丝。
真正的天塌地陷。
李逾发了狠,连取三道箭矢搭于弦上,一咬舌尖,血箭溅出,被箭尖吸收,他气息旋即变得萎
靡,手中动作却稳得不行,肩骨压沉,放箭时眼神凛然,像在隔空注视一个死人。
穆勒眼皮跳了一下,他从脑海中搜刮出点消息,认真打量戴着面具的年轻人,认了出来,哑声问:“九洞十窟,李逾?”
李逾又取出一箭,这一箭遥指他眉心,眼也不眨地否认,声音敛尽往日懒散之色:“我跟九洞十窟可没什么关系。老头,认错人了。”
穆勒这辈子就没有听到如此无礼的称呼,嘴角微抽:“牙尖嘴利的小崽子。”
温禾安站在原地,狂风卷得衣角猎猎作响,瞳仁中倒映着疯狂扭动的剑与刀,看它们厮杀不休,缓缓合上了眼睛,一道薄若蝉翼的刃片缓慢出现在她的掌心中。
她眼皮前跳动着很久之前的画面。
李琼花是个心软但嘴硬的老太太,没读过什么书,不懂什么大道理,在乱世中艰难求生,日日担忧自家一亩三分地的收成,一听兵乱就提心吊胆准备包袱当流民奔逃,因为逃够了,逃怕了,还有点迷信。
最害怕的时候总是搂着两个孩子问,长大后会不会孝顺她,好似在无边的苦难中寻一点渺茫的甜头。
每当这个时候,她和李逾总是大声说会,说他们长大后会过上什么样的日子,会做什么样有出息的人,会让她过上好日子。把老太太说得皱纹都散开,笑得合不拢嘴。
那个时候啊。什么天都,九洞十窟,什么年轻人中的领头人,天之骄子,每一个字,都是他们难以想象的东西。
但最终他们都做到了。
就算在乱世之中,深深浸入权力的染缸中,也都……没有成为太坏的人。
李琼花为了带大他们,吃了数不尽的苦,没过一天舒心的日子,为什么就不能享一点福呢,甚至为什么,连死都要成为别人的谋算的工具呢。
这样的疑问,折磨着温禾安,也折磨着李逾,甭管是过一百年还是两百年,这事不理清楚,谁都别想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