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春夜之梦(三合一)(第2/5页)

碧月洗了杯子给姑娘倒茶。春涧和花影一个在门边站着,把门推得更开,另一个笑道:“嬷嬷们再不走,我们姑娘可就走了。”

顾嬷嬷三人只得退了出去,又被青霜和白鹭请得更远。

外面安静下来,纪明遥才合上杯盖,重新看向温从阳。

见她看过来,温从阳才敢说话。他好像又不愁什么了,高兴地笑着说:“妹妹还是那么厉害。”

“‘厉害’吗?”纪明遥却问他,“我只是按理批驳了想拿捏我的人,没让人欺负着我,就是‘厉害’?”

温从阳一呆,不明白遥妹妹为什么还是不高兴。

纪明遥又问:“她们是表哥家的人。表哥明看着她们言语要挟我,却不替我说一句话,也没命她们向我赔不是,为什么还能对我笑呢?”

温从阳从没往遥妹妹说的方向思索过,一时更愣住了。

但遥妹妹不再说话,还正看着他,等着他回答。

半晌,他只能结结巴巴地开口:“她们、她们是祖母和娘的人——”

纪明遥就又笑了。

她也尊敬太太,却不会无底线容让太太身边的人。

她敬着太太的母亲,也碍于身份、辈分,会忍耐张老夫人的冒犯,却更不会把张老夫人身边的人也当长辈去敬让。

但这只是她在纪家“闺中”的行事。

若真与温从阳成婚,还要她一个“外面嫁来的儿媳孙媳”,独身孤力去对付那些“积年有功、服侍着长辈的老嬷嬷”吗?

连对着家下人都如此,何况对着真正的长辈。

“是啊,她们是外祖母和舅母的人,”纪明遥笑着说,“表哥是外祖母和舅母的亲孙子、亲儿子,是理国公府的‘凤凰’,她们从不敢妄图拿捏表哥,所以表哥不知道要驳斥她们,也是自然的。”

温从阳只能呆呆地望着她。

遥妹妹……变了好多。

不仅是衣饰不同了……从前……起码从去年开始,她便再没有似今日这样,用清清淡淡的声音笑着问他答不上的话……她看着他的神色、还有她的丫头们看他的目光……似乎都是在特意向他昭示着——

他们已经不可能了。

遥妹妹是故意如此的吗?

是不是?是不是?!

一定……一定是!!

在家里独自煎熬的这些时日,他心里攒了许多话,本想一次都说给遥妹妹听——

妹妹知道你我不能成婚了吗?

妹妹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有没有人为难你?

他们为什么……他们凭什么这么做!

妹妹一定也是不愿意的吧!

妹妹,我不甘心!

我们一起去求姑姑——

可现在,明明嬷嬷们早不在屋子里了,遥妹妹也没再开口,正是他说话的机会,他却一句都不敢说出来、问出来。

他害怕……他觉得……遥妹妹的回答,可能与他以为的,一点都不一样。

一室安静中,温从阳的眼神突然让纪明遥明白了什么。

不会吧?

她放下已经温凉的茶杯,神色、语气都变得更严肃。

她问:“表哥知道,十一天前,三月二十五日,我已经定亲了吗?”

温从阳……瞬时瞪大了眼睛!!!

……

“是,我已算有夫之妇,与表哥在此相见本不妥当,但既太太和舅母嘱托了我,又有多年的兄妹之谊,所以我来让表哥做个了断。”

——这是崔珏靠近亭边,听到的第一句话。

他当即便明白了徐老夫人要引他来此的目的。

既是纪二姑娘并无危险,他在此处不便,转身便要返回。

但正在不远处掰花瓣,算姑娘什么时候能说完话的青霜已眼尖瞧见了他。

小崔大人怎么会来?!!

她一面伸手推白鹭看,一面心念急转,不过一两个呼吸间,她已经决定好,绝不能让小崔大人就这么走了!

姑娘与温大爷绝不会逾矩,小崔大人若不知实情,岂不生出误会吗?!

青霜急得和白鹭说一声:“别去告诉姑娘!”便推花踩枝狂奔到崔珏面前。

她当面一跪,眼里急得已有泪光,低声央求:“求大人先别走!”

阁内正不断传出温从阳不敢置信的叫声:

“妹妹是不是在哄我?!”

“我不信……没有人同我说过!!”

“妹妹、妹妹!”

“这才几日……这才几日……”

温大公子话到伤心处,真是叫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我骗表哥做什么?拿婚姻大事玩笑,于我有什么好处?”

“表哥若不信,尽管把顾嬷嬷、李嬷嬷都请回来问,也尽可再坐轿下去,问安国公府里所有的人。”

“表哥请别乱动,千万别站起来。”

“我吃不起让表哥再‘病’一次的罪责。”

与上回他所见到的相比,这回纪二姑娘对温大公子的声音简直冷得像冬日寒冰。

崔珏也认出了眼前犟着一动不肯动的丫鬟是纪二姑娘的人。

温大公子虽然似乎“病”着,但毕竟是武勋世家的青年男子。

穷鼠啮狸、狗急跳墙。

崔珏握着刀的手紧了紧,走到一处山石旁坐下,垂首闭目,把刀抱在了怀里。

修云阁内。

温从阳似乎终于相信了纪明遥已经定亲。

“是谁?”他竭尽全力,忍着没有站起来,没有靠近遥妹妹。

他颤颤问:“他们给妹妹定了谁?”

“是先礼部崔尚书之子,现顺天府丞崔大人的幼弟,今科探花。”

怕他承受不住,纪明遥没有直接说出崔珏的名字。

但显然,温从阳还是被刺激得不轻。

他一时像是在笑,一时口中又在呜咽。

他似恍然大悟一般,喃喃说着“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半晌才又看向纪明遥,带着哭腔问:“妹妹是甘愿的吗?”

他问:“妹妹就心甘情愿吗?”

“表哥,”纪明遥的声线仍然平稳,带着能让人静心的镇定,“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太太满心替我打算,我自然是甘愿的。”

“父母之命……”温从阳重复着。

分明如蕙姐姐替他挡了心口那一脚,可为什么现在,他的心仿佛已经碎了一样在疼?

四月初的艳阳天,他却浑身发冷。

父母之命。

父母之命……

在他想问又不敢问的时候,纪明遥已先轻轻问了他一句:“已经十一天了,即便外祖母、舅舅和舅母都不与表哥说,表哥身边那么多服侍的人,便没有一个告诉表哥实情吗?”

如果在她身上出现了这样的大事,即便被勒令不许同她说,碧月她们也一定会想方设法告诉她。

而她也相信自己,即便知道了实情,也不会连累碧月她们。

但在温从阳身上,情况显然截然相反。

虽然早知他的为人性情,对他也从无男女之间的“恋慕”之心,但在这一刻,纪明遥坚决确信了,不会做他的伴侣,对她来说是一种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