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最后的梦境(第2/4页)

正当春闱,亦是官员升降调动之时,各处出缺。现下就看陛下会如何安排他了。

天使一去,崔瑜又忙叫弟妹快回去歇息:“晚上不必来吃饭,好生歇着,过两日咱们再热闹!”

纪明遥一点不客气,轻松告辞回房。

在外出差固然新鲜,可躺在自己家里才是真舒坦!

她痛快洗澡洗头,换上舒服衣裙。听皇帝留崔珏同用晚膳,她便自己吃过晚饭,躺在床上看帖子。

一年不在京里,终于回来,他们与京中亲友、旧交,自然该择机拜望、相聚。他们的拜帖也已送出去了。

纪明遥分门别类。

紧急又亲近的放在一摞。

不急又关系较远的放在一摞。

沈相清的——

纪明遥打开看。

沈相清并非想来拜见,只说了一件事:

他大哥去年几次来信,说沈家已搬去乡下,不敢回城,日子艰难,向他打听“纪淑人”和“崔府”到底想把沈家怎么样,会不会见他们、放过他们,他能不能过来求情求饶,还寄来了许多他们母亲的遗物,其中有做给“大妹妹”孩子的几样针线。

沈相清没回过信。

这次,他也没随拜帖一同送来遗物。

他说,此封拜帖只为让淑人知情,并无分毫别意。

纪明遥看过,单独放在一边。

她继续下一封——

纪明德?

“快拿去烧了。”

纪明遥拿着帖子急向白鹭招手!

这拜帖写的,好像她们十八年来亲密无间相亲相爱!

恶心!

白鹭才要接过,她又抽回手:“不能烧。”

纪明德恶毒浅薄、欺软怕硬又胆小如鼠。明知理国公府的结果,她却不躲着她,反还凑上来,一定是发生了一件,她认为比面对她更危险的事。

也或许是她认为,能叫她倒霉的事。

鬼知道她有什么谋算。

先留着,看看情况。

纪明遥叫白鹭把拜帖拿远些,别放在她面前。

她自然没回帖。

“去悄悄地打听柴家近日动向。”她命。

……

第二天。

入见皇后完毕,纪明遥回家,门上果然又有了一封纪明德的拜帖。

还是差不多的言辞。

她也叫和第一封拜帖一起收起来。

第三天。

见过松太公回家,门上等着的便不是纪明德的拜帖了,而是她的陪嫁丫鬟。

纪明遥认得这丫头。她叫其蓁,是纪明德身边最本分也最忠心的丫头,脾气好、胆子有些小、任劳任怨、办事可靠。

她竟然梳起了妇人发髻,做的是姨娘姬妾的打扮。

纪明德对人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纪明遥没多问。

将人带至前厅,她直接问:“她非要见我,还派了你来,到底有什么话?”

“二、二姑奶奶!”其蓁跪下。

她抖如筛糠:“我们奶奶命我、命我问二姑奶奶,想不想知道,当年姚姨娘都收买了哪些、哪些人,才能骗走沈姨娘?”

她不敢看二姑奶奶。

可虽然低着头,只能看见身下青砖,看不见二姑奶奶的神色,说完这话,有四五个呼吸功夫,她能感觉到二姑奶奶的目光像刀一样在她背上划来划去,像是要把她剥衣活剐!

二姑奶奶……想杀了她!

纪明遥的确想杀人。

但她想杀的不是其蓁。

她想,和姚玉静杀娘一样,亲手把纪明德四分五裂、送上西天。

姚玉静死了,偿了娘一条命。

理国公府夺爵、温息流放,是他们强买良家女子该受的惩处。

沈家长子名声败坏,一家都为人唾弃不齿,是他们喝着娘的血,享了二十年锦衣玉食当付出的代价!

那纪明德与安国公——这姚玉静的孩子,姚玉静的丈夫,想让娘枉死的人——凭什么还能活得富贵安泰?

娘腹中的孩子,可还没人偿命!

但攥紧了木椅扶手,纪明遥声音平静说:“这不是纪明德原本吩咐你的话。”

纪明德不敢。

她是想“亲近”她,想见她,怎么会让丫头传这样的话刺激她。

纪明遥走向其蓁,蹲身捏住她的下巴,让她抬头:“说实话。”

其蓁能听见自己牙齿不断相碰的声音。

二姑奶奶的手不算用力,可她丝毫不敢挣扎,连动都不敢动。

她只能说出实话:

“奶奶是说、说,姊妹们各自都长大了,想起当年的事,她……心里有愧,想和二姑奶奶当面认错。吩咐、吩咐奴才,若二姑奶奶,细问,就说、说她知道当年姚姨娘收买了谁——”

“所以,你方才是在撒谎。”纪明遥确定,“你想背叛你的主子,让她倒霉。”

其蓁在她手下发抖。

她轻轻地笑。

“好姑娘。”她转握住其蓁的手腕,扶她起来,“你来。”

其蓁腿脚发软,浑身无力。纪明遥便直接半抱着她走到内室,命人:“快上热茶点心!拿我常用的茶来!”

这时候,二姑奶奶的怀里又格外温暖。

其蓁坐在了阳光照耀的临窗榻上,手里捧着清香的热茶。二姑奶奶甚至亲手拈起一块点心,送到她嘴边。

她怔怔吃下两块红豆酥。

奶奶……从来没有这样对过她。

可她知道,二姑奶奶常和丫头们同坐吃茶,不分主奴。想来,也常喂自己的丫头吃东西吧。

为什么她就没那个福分,被分到二姑奶奶身边?

“我问,你实话答就好。”纪明遥柔声说。

其蓁抹泪点头。

“纪明德突然急着见我,想必你也觉得奇怪。”纪明遥便说,“你仔细想想,最近一两个月,乃至三个月、半年,她和柴家都有什么与往常不同之处?”

“你不用急、更不用怕,慢慢想,慢慢说。”她又道,“便是回去迟了,我与你一同编一篇话告诉她,不叫你吃苦。”

其蓁先喝完了手里的茶。

她大概心定,便先说纪明德:“奶奶是从这个月初开始,是——初四上午,突然人就憔悴了……”

……

其蓁匆忙赶回柴府。

她故意留着脸上泪痕,见到纪明德就哭:“二姑奶奶险些儿杀了奴才!说叫奶奶明天午饭后、申时过去。”

她又跪求:“奶奶,我看二姑奶奶不是好惹的,她又有权有势,连理国公府都叫她弄倒了,求奶奶就别去了罢!”

“明天下午?”纪明德点头笑道,“果然只有这样才能见着她。”

她这几个丫头,也只有其蓁没得过二姐姐的冷脸,派她去,也果然不错。

“别哭了,去歇着吧,怕什么!”她对其蓁说,“她就算真想杀你,也不敢亲自动手,她就不怕也下狱吗!”

其蓁哆嗦着告退。

高兴过后,纪明德终究心里不安。

她把准备好的话又在心内改了许久,直到不得不睡,才暂且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