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第3/4页)
当她的余光瞥向婴儿车里哭闹到满脸涨红的奶娃娃时,心里又升起一股按捺不住的自我厌弃。
被一群疯子包围的时候,谁都做不了好人。
怀疑的种子一旦播撒,哪怕在阴暗处也会疯狂滋长,郑卢斌终究是带着孩子去做了亲子鉴定。
出报告的那天,积香山的别墅里一片死寂,杜冯青颤抖着跪在书房门口,而紧闭的门内是一阵接着一阵的可怖动静。
怒吼声,打砸声,郑嘉西站在楼梯旋角俯视着这一切,她竟也替杜冯青感到可悲,郑卢斌换成另一个人格的时候根本不讲情面,对她这个亲生女儿尚且下得去手,一个背叛他的女人又算得了什么。
门板被撞开了,郑卢斌手里还拖着一根高尔夫球杆,他目眦欲裂地瞪着杜冯青,好像下一秒就能把她掐死,那女人吓得去抓他裤腿,结果被一脚踹开,郑卢斌掀杆砸碎了她身后的大花瓶,碎片瞬间划伤杜冯青的脖子和脸。
被怒火烧尽的书房只剩一片狼籍,郑嘉西进去时郑卢斌还陷在那张真皮转椅里,身影看上去苍老又疲惫。
一生要强的人很难面对自己的失败,男女之事带来的羞耻感更是成倍的,郑卢斌当初有多么期盼那个孩子到来,现在就有多恨多绝望。
郑嘉西强忍下翻涌到喉咙的呕吐感,怯生生地喊了一声“爸”。
时间凝滞了半刻,郑卢斌转过身,抄起桌上的瓷质烟灰缸就砸了过来,不偏不倚恰好击中郑嘉西的左肩,剧烈痛感起了很大作用,帮着郑嘉西瞬间掉下眼泪。
她把委屈悬在泛红的眼角,端着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再次喊道:“爸爸。”
父女俩是第一次如此郑重又长久地隔空相望,郑卢斌终于掩面,颤动的肩膀久久不能平复,郑嘉西顺势过去抱住他,搭在他背上的那只手却攥紧了拳头,而闭上的双眼,遮住的是转瞬即逝的厌恶和鄙夷。
杜冯青和她的儿子被赶出了郑家,让所有人都不能理解的是,离婚后郑卢斌居然给了她一大笔钱作为补偿,妥妥的冤大头行为,只有郑嘉西明白他为什么能忍受这个屈辱。
他们越是心虚,越是相互忌惮,就越能证明录音对话的真实性。
智慧城项目令遥江集团名声大噪,但迟迟到不了位的后期款项是个巨大隐患,银行那边已经很难再有动作,关键时刻郑嘉西飞了一趟香港,几番周折最终得到了晟和集团的资金支持,这才解决了遥江的燃眉之急。
经此一事,郑卢斌对郑嘉西建立了史无前例的信任,然而就在一切变得顺利之时,郑卢斌突然收到一封匿名信,既没有落款也没有具体要求,就简简单单一句话,对方声称他和杜冯青的秘密已经不再是秘密,劝其自首。
郑卢斌第一时间怀疑是杜冯青搞的鬼,觉得她想以此为要挟拿更多的钱,但对峙之后郑卢斌得到了否定答案,杜冯青也被吓得六神无主。
轻飘飘的一封信犹如一块天降巨石,被砸中的人不可能坐以待毙,那段时间郑卢斌花了很多心思要揪出这个幕后之人,却始终找不到半点踪迹,恐吓信没有再出现,郑卢斌却更加坐立难安。
他当然查不出来,因为这张东西是郑嘉西夹在家庭信件里亲自送到他书房的,郑卢斌不仅没有起疑心,甚至在女儿的怀柔攻势下道出了担忧,他承认自己有把柄在杜冯青的手里,但具体内容他没有说,也不可能说。
潘多拉魔盒已经打开了一个角,只要郑嘉西下定决心,她随时可以掀翻这盘棋。
或许是太沉浸在往事里,叙述的时候郑嘉西一直无意识掐弄自己的虎口,陈森见状扣住她的手腕,顺势把人抱进怀里。
“慢慢说,累了就下次再说。”
可陈森的安抚并没有让郑嘉西平静下来,她靠在男人的肩上,感受着身体跟随心脏越坠越沉。
“我真的撒了很多谎,为了挑拨他们,我故意让郑卢斌以为杜冯青在和大伯那边接触,造成这个女人随时都会出卖他的错觉,等杜冯青找上门,我又释放了封口报复的信号。”
谁知狗咬狗的局面会来得那么快,一条无辜生命的离去加速了一切,这是令郑嘉西始料未及的。
杜冯青的儿子在婴儿游泳馆里溺水身亡了,挣扎了三分钟都无人察觉。
事件最终的调查结果是意外,杜冯青却怎么都接受不了,这个惊天噩耗让她彻底失去理智,她不仅一口咬定是郑卢斌下的黑手,甚至还招来媒体,拉着横幅站在了遥江集团总部楼下。
舆论就像一点火苗,稍一操控就能燎原,董事会已经有了不同声音,郑卢斌担心杜冯青鱼死网破,更害怕公司因此受到牵连,郑嘉西趁热打铁,建议他出国暂避风头。
郑家大伯的围剿,老太太的施压,人在举步维艰之际更容易付出信任,郑卢斌思前想后,最终决定将郑嘉西推到了台前,只要能留下自己人,他坚信实权就还掌握在他的手里。
有实绩加持,郑嘉西在公司的声望早已不同于往日,股东会议结束后,她暂时接替了郑卢斌的职务。
然而就在郑卢斌准备出国的前夕,网上突然爆出一则录音对话,内容生猛,涉及一起隐藏多年的杀人埋尸案,词条撤得很快,热度却已经悄然升起,这位遥江集团董事长一夜之间被卷进了命案漩涡。
事件发酵不到两天,杜冯青做出了一个更加令人大跌眼镜的举动,她投案自首了。
“郑卢斌被警察带走的时候我也在家里,看过那种剧情吗?一头雾水的家属会在边上大喊‘怎么了,发生什么了?’,我觉得我当时演得还不错。”
明明是玩笑的语气,郑嘉西却根本笑不出来。
被捕后,郑卢斌很痛快地签下了一份股权转让协议,郑嘉西至今都猜不透他的举动。
是出于愧疚的补偿吗?他显然不是这种人,最有可能是宁愿给她都不想如了其他人的愿,不过不重要,她完全不想面对这个人,甚至连最后一次会面都拒绝了。
“我妈是在我十八岁生日那天被撞死的,离积香山不远的一条路,她可能在附近徘徊了一整天,所以才会在夜里遇上郑卢斌超速的车,你说他们是不是孽缘啊?”
“为什么不送去医院看看呢,万一还有气呢,他和杜冯青就这么把人给埋了……埋在郑家祖宅的老屋门前……”
八年前那里刚好翻修,新浇的水泥层不会让任何人起疑心。
“说实话让我去认领尸骨的时候我也挺懵的,我都没见过我妈啊,我怎么知道那是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