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第2/3页)
只是这路的颜色有些怪,不知道是铺了什么石头。
严挺之想了想,干脆下了马车。
“你们先去洛阳府,老夫自己逛一逛。”严挺之撑着家仆的胳膊,对坐在另一辆马车上的家眷挥了挥手。
道路两侧多旱田,如今正是收割的季节,两侧田中都有农夫农妇劳作,田埂间,还有半大少年推着独轮车运送收割下来的稻穗与稻秆。
“洛阳比咱们绛州繁华多了。”严挺之看到百姓在田地中劳作,侧头对搀扶着他的家仆道。
绛州的百姓可不是人人都能用上镰刀,多得是一户人家中只有一个劳力能用上镰刀,其他人割麦子都要用石刀,洛阳这边却男女老幼都能用得上镰刀。
严挺之的年纪毕竟大了,走了三里路,他的腿脚便有些发颤。
“年纪大了,身子也没力气了。”严挺之叹了口气,他年纪大了不常出汗,奈何今天的太阳实在毒辣,他也被热得出了一身汗,内衫紧紧贴在背上实在算不得舒服,指了指路边的一棵槐树,“咱们到树荫下面凉快凉快再走。”
已经到了晌午,正是日头最盛的时候,这棵槐树下已经有了另一家人,两个汉子,还领着两个孩子,一个半大男孩抱着一个头上用红绳扎着揪揪的小女孩,他们也没有什么讲究,直接就盘腿坐在了地上,围着一个木桶舀水喝。
看到穿着一看就布料上乘圆领袍、还有家仆搀扶着走过来的严挺之,其中一个年纪略大些的男人招手示意他的孩子往边上靠靠,给严挺之留出足够大的空间。
“郎君,老夫可否买你碗水喝?”严挺之看着他们喝水,忽然就渴了,正巧他也打算搭话,索性拿此做了由头切入话题。
那汉子咧嘴笑了笑,拿起瓷碗从木桶里舀了碗水,让那个大些的孩子送给严挺之:“一碗水不值啥钱,俺送老丈啦。”
他口音有些浓,严挺之仔细分辨了一下才听明白他的意思。
索性也不客气,接过了碗就喝了一大口。
这水已经被太阳晒得不算凉了,对严挺之来说却正好,他上了年纪,已经过了贪凉的时候。
严挺之慢慢抿着水,一边喝水一边跟汉子搭话,从聊天中他得知了此人名叫王大,另一个成年男人是他的弟弟王二郎,还未成亲就没有分家,他家一共有六十亩地,都在这附近。
就在二人聊天之时,这棵槐树下又来了许多人,没过多久阴凉地已经站不下人了,可还有不少人拎着镰刀扛着锄头往这边聚。
“要到饭点了,这棵树是卖饭的地方哩。”似乎看出来严挺之的诧异,王大解释道。
“卖饭?”严挺之诧异,这是什么东西?
不过很快严挺之就知道卖饭是什么东西了,在树下站了没多会,两个身上穿着浅灰色胡服,衣服上绣着“寿安杂货铺”字样的妇人就推着一辆独轮车来到了此处。
等在此的众人立刻一窝蜂涌了上去。
“给俺来三份两文钱的扣饭。”
“俺要五个两文钱的菜饼。”
槐树周围顿时热闹了起来,人声鼎沸,恍惚间严挺之还以为他来到了长安西市。
严挺之轻笑一下,侧头询问站在他身侧护着他的家仆:“你身上带了多少钱?”
“带了一两金子,七十几个大钱。”家仆摸了摸系在腰间的钱包道。
“去买两份饭咱们也尝尝这寿安杂货铺的饭。”严挺之看到“寿安”二字已经猜到了这铺子的背后主人。
很快家仆就抱着两个盒子从那个人群中挤了回来,他身手矫健,没用多长时间就挤进了人群最内层抢到了饭菜。
“排队!都排队,一个一个来!”
那推着小车来的妇人还操着一口大嗓门喊着让排队,可惜没有几人听她的话,都往前挤。
严挺之觉得这些小民要是按照那个妇人所说排好队买饭,应当比现在一窝蜂挤上去要快。
不过他也能理解这些小民,毕竟谁都想先把饭菜拿到手嘛。
“郎君,最贵的这两份饭也只要七文钱。”家仆将两个盒子的盒盖打开,“还收了三文钱的押金,咱们吃完饭把盒子还回去还能把三文钱退给咱们。”
两个盒饭都是两荤一素的菜,还配着半盒米饭,分量足够一个成年男人吃饱了。
两盒菜一模一样,一个荤菜是红烧肉片,炖的猪肉,猪是阉了的黑猪,肥少瘦多,还有一个烤鸡腿,上面涮了层油,烤得鸡皮酥黄,素菜是炒莲藕,九月十月正是吃莲藕的季节,还配着半盒黄米饭。
严挺之端着盒饭,他分不清这盒饭菜是贵还是便宜,毕竟他虽说不算大富大贵,可也是一州刺史,吃饭都是厨娘做好了送上来,他自己没买过肉和菜。
不过他觉得这个价格应该不算贵,因为围着那辆推车的其余人都是在地里劳作的百姓。
百姓最清楚什么东西实惠。
严挺之忽然感受了几道视线正盯着他看,主要是盯着他手中的盒饭看,一抬头,严挺之笑了。
那个扎着两个红揪揪的小姑娘正站在他边上盯着肉流口水呢。
“来,伸手。”严挺之笑眯眯道。
小姑娘看着只有四五岁大,懵懵懂懂的,听见面前的老人让她伸手,她就乖乖把手伸了出来。
然后手上便落了一根鸡腿。
“我年纪大了,嚼不动这个。”严挺之笑眯眯跟王大解释着。
王大这才羞涩挠挠头,让他的女儿跟严挺之道谢。
“你这份饭多少钱?”严挺之看着王大手上端着的碗。
王大只是个普通农夫,自然舍不得买严挺之手里端的这种顶配套餐,他手里只端着一碗掺杂着豆子的粟饭,最上面放着一小块薄薄的咸鸡肉跟两条咸菜。
没有青菜,青菜不顶饱自己家地里还种了许多,没必要再花钱买素菜。
“两文钱就能买一碗,这饭顶饱,还有咸菜,咸菜是盐腌的,可不便宜呢。”
王大笑笑,“俺自己在家里烧饭也得两文钱哩。俺婆娘在纺织厂里上工,俺们就买外面的饭对付一口。”
严挺之捻着胡须点头:“这倒是便民之举。”
两文钱说不上贵也说不上便宜,毕竟在长安城一斗米六斤也只要十三四文,掺了粟就更便宜了,算起来应当跟在家中做饭差不多,不过能送到地头上就省了再从家里往地里送的功夫,倒是方便。
“可不,可省事了。”王大憨厚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