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第2/4页)
山羊胡师爷面色如常,恭敬拱手:“赵亭已落脚驿站,此番动作,表面是为追捕六扇门逃犯,实则是监视神剑山庄。近年来,神剑山庄收拢江湖大小势力,逐渐壮大,有超越大门大派的架势,而朝廷不可能放任这股不明、不可控的势力做大。”
一道清冷的男人声音响起:“再探、再报。”
山羊胡师爷眉毛一跳,欲言又止。
男人十指按住琴弦,“加把火,添点麻烦——京城传来消息,太后有意把侄女许配给赵亭,那你们就帮忙促进这段良缘,比如……杀了赵世子他那不知打哪来的孽种儿子?”
毫不掩饰恶意,山羊胡师爷险些怀疑这人因爱生恨,只不敢疑问,便低头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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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七,观音庙会。
数以万计的民众自附近的州府、乡里赶过来,以至于大街上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庙门将开时,官兵拦下百姓,空出条宽阔的大道来,远远瞧见规模盛大的仪仗车驾,打头一排高头大马,上有威风凛凛的骑兵,两边则是扛华盖的仆从,再向后便是持刀侍卫与捧盏侍女,列成长龙,抬着一担又一担的箱子,上有金银珠宝、烧猪美酒等等,直到队伍向前走了大半,才终于出来一辆四马马车。
马车四个轮,四角垂明珠,刷红漆、涂金粉,处处雕刻精美,若凑前看,连拇指大小的钉子也刻满莲花。外观尚且如此华丽,遑论内部,从开了半扇的朱窗可隐约窥见座垫铺以整张犀牛皮,皮下数个红漆木箱。
箱子上摆一矮几,放博山炉、瓜果点心等物,卷起的书籍随意散放在仿如床榻的座椅上,其余物品如青花瓷、白玉盏、黄金兽头、南海明珠……寻常得不必赘述。门口跪坐着两名侍女、一个白面少年,皆衣着不凡,却都目不斜视,极为规矩。
外头瞧不见的马车最里边,一个黄衣青年斜倚在塌上,曲起一条腿,支着脑袋看一封书信,而他身侧则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娃娃,正激动地拍着大腿,不时‘啊’、‘啊’地叫着,偶尔意图爬到窗边,便会被青年拎着脖领吊回来。
小孩觉得好玩,咯咯笑着,笑声清脆,淹没于轱辘轱辘的车轮声浪里。
马车经过的地方,两道寂静,百姓不敢抬头望,若有小孩禁不住好奇,伸长脖子偷看便会被官兵呵斥。
直到队伍末尾走过去,人群议论纷纷,难得见着这般气派的大人物,哪怕隔老远,仍一边兴致高昂地攀谈,一边聚拢至观音庙等上香。
人头攒动,经幡飘飘,车驾与仪仗摆在庙门口,一行官老爷们簇拥着中间两三人踏上高高的台阶,又被恭敬地迎入庙内。
门开、门闭,四野阒寂。
数百米远的小茶楼处,三四个江湖人士在讨论。
“同人不同命,谁能想到姓叶的从一个人人皆知的废柴,摇身一变成天潢贵胄?”
“嘘!人现在姓赵,妄议朝官王侯,当心脑袋!”
“哼!”黑衣短打的中年男很是不忿,瞟一眼人满为患的茶楼,不敢再多言,只闷闷骂道:“昔日庄老爷泽被乡里、友待江湖豪客,出了名的善人,虽非侠士,却有侠名,惨遭不幸,他唯一的儿子不思如何光复家业,乐呵呵做个二椅子没名没分跟着别人——我呸!不要脸!”
“庄小公子去年拿了内廷茶叶采购的差事,今年隐约就有皇商的名头,在京郊买了一座园林,小世孙生辰当天直接送给他做礼物。”邻桌背对他们的女子忽然开口:“人说笑贫不笑娼,可不就这理?卖卖屁股,得些宠爱,寻常漏点儿好处,就是金山银山。”
几个江湖人闻言,互相对视,见女子头戴幂篱、一身道姑袍,又听话里透露出来的意思非普通人能知,经验告诉他们应当谨慎对待,正要询问她是何人时,楼下一阵喧哗,竟是大批官兵涌入盘查,再一回头,女子已然不见。
官兵举止粗暴,摔摔打打地冲上楼,一瞧见携带兵器的江湖人当即喝道:“拿下!”
黑衣短打男连连询问:“我等究竟所犯何事?”
为首的官兵站在邻桌,摸了下还温热的茶杯反问:“这里方才是谁?”审度几人,语带威胁,“刚才有一群江湖人士闯入观音庙,惊扰贵人……所以,想清楚了再回答!”
黑衣短打男忙不迭告知那女子的特征,官兵挥手:“封锁庙街,查!”
***
女子跃过屋顶,落至一条无人的巷子,从堆放杂物秽污的角落里拎出一个竹筐,晃了晃,颇有重量,甩上背,翻过小巷,轻功踏水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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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破庙,地棘天荆,荒无人烟。
因着没人敢来,疯子便落脚此处,流浪多年终于是有了个遮风避雨的住处。今日庙会人多,疯子到那儿讨到一日的食物就立刻回来,睡在莲花宝座之上、观音石像之后。
黄昏时,一个女子浑身是血地闯进来,将竹筐藏在莲花宝座的背面,盖上木板、破布草草遮掩,随即仓促离去,没发现头顶还有个乞丐。
片刻后,嘭地重响,女子撞飞破烂的庙门、摔进破庙的院子,大口呕血,在她的前方、踏进院门的黑衣女人面容冶丽、艳若桃花,身后跟随四名持剑侍女。
“小世孙藏哪儿了?”黑衣女人问。
“丢进臭水沟了,怎么沿路没发现?”女子勉强站起身,谑笑道:“赛仙儿,庙会的动乱是你弄出来的?”小世孙是她截胡得来的,不想半路就被发现,追杀至此。“哈哈……我是因爱生恨,情有可原,你是为何?为你死去的情郎报仇?”
赛仙儿几息间到女子跟前,掐住她脖子:“萧小姐,你不该在尼姑庵里清修吗?”
女子正是世家大族萧氏嫡长女萧望月,传言为赵世子落发出家:“你不也该在青楼楚馆里卖笑吗?”
“看来我们都有共同的敌人和遭遇,所以你更应该把小世孙交给我。”
“可惜目的不同。”
“嗯?你想用那孩子要挟赵亭做侯府主母不成?”
“倒不至于如此天真……只是能帮我完成心愿,在实现之前,我不允许任何人破坏,包括我自己。”
“那你就去死。”赛仙儿淡笑:“看在当初曾经同行过的情谊,我会亲自将你的尸体送回萧家,只是不知道赵亭知道他孩子死在你手里,会不会迁怒萧家?”
萧望月仰天大笑:“我早被逐出萧氏,他们死活与我何干?要不是他们算计,我怎会被迫出家?!赛仙儿,你以为你就逃得掉?”
赛仙儿挑眉、嗤笑,忽闻铁骑轰鸣,蓦地停在附近,陡然脸色剧变,钳住萧望月就急急退进庙里,却有二人自屋顶飘落,再回头,一群骑兵鱼贯而入,重重包围住她们一行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