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第2/2页)

这是他和谢折风渡劫期的化身前后加固过的结界,能一击将这结界打出裂隙的,只有可能是渡劫期!

远处飘来一声尖锐的雌雄莫辨的声音:“我就说拉进来的仙修怎么都不见了,原来在我眼皮子底下居然藏了个隐匿之处!”

结界又猛烈震颤了一下,连带着笼罩在其中的小院都跟着晃动起来!

云皖急促道:“是那个镜妖,它发现我们了!宿公子,我们必然不是它的对手,你和这位前辈……”

结界之外,连绵群山突然完全变样,四方竟然全都一模一样,仿若是照着他们所在的山峰的模子刻出来一般。

这是镜妖的镜像之术。

镜妖封死了此处。

天崩地裂般的动静之下,谢折风俨然不动。

神识五感封闭,除非是谢折风本人受到攻击,亦或者直接唤醒神魂,否则只能等这人自己醒来。

安无雪喃喃道:“可我现在应战渡劫期的话……”

那便什么也瞒不住了。

小院又震动了一下。

滔天魔气冲来,结界之上的裂隙如同蛛网一般散开,飞沙走石,黑风狂涌。

渡劫期威压降下,云剑门那几个修为不高的弟子执剑的手都在发抖。

如此下去,结界撑不过一刻!

他倒是有办法在不暴露身份的情况下单独一人独身而退,但他无法顾及其余的人。

他目光扫过脸色苍白的云皖和其余弟子。

小修士们面露惊慌,却纷纷持剑而立,或是手持符咒。

云皖站在最前头,眸光晃荡,显然毫无底气,却又一步未退,反倒向前几步。

他若是此刻明哲保身,这些人必然性命难保!

安无雪心一横,转身快步走至悬浮在谢折风身侧的春华剑前。

他曾惊动过春华,当时立刻引来了谢折风。

谢折风如今春华不离身,必然在春华之上下了新的禁制。

禁制可牵动谢折风神识……

他赌谢折风上次没有杀他,这一次更不会杀他。

他朝春华伸手。

云皖被他的动作惊到:“宿公子,这把剑谢前辈不曾离身,你——”

他碰了春华。

-

落月峰,葬霜海。

松林中央,霜风横扫不止。

谢折风本体端坐于莲台之上。

风雪自他身周而过,却一点沾不了他的身。

他闭着眼,眉心剑纹泛黑。

昨晚养魂树精没有反应,他甚至说不上来自己为何突发奇想要用养魂树精,最后又为何在失望。

在那之后,他坐在床边,看着宿雪面上潮红褪去,露出虚弱的苍白,本该空白的心却仍然一揪一揪的。

可那不是师兄。

养魂树精甚至没有任何反应。

“……一盏花灯就能让你混淆,一个相似的人就能牵动你的心绪,你真的爱你的师兄吗?”

自心魔而生的这句话如同戳入肺腑的咒术,剜不掉,割不着。

他的神识回归本体,在松林中坐了一晚。

直至现在。

眉心剑纹上的黑气总算渐渐淡去,心魔眼看就要压下——

谢折风却骤然睁开双眼。

-

云剑门中。

安无雪碰到春华的那一刻——

灵力滚起。

他猛地被甩至后方,滚过残破小院中的泥尘,眼前天旋地转。

落地的那一瞬间,他五脏六腑移位一般。

刹那。

尘土飞扬,灵力凝成的冷刃追着他而来,刺入他的肩骨!

他闻到了血腥味。

他一时之间分不清那是他喉间的血,还是肩骨处伤口的血。

云皖惊叫道:“宿公子!谢前辈!!!”

她抬剑想冲至两人当中,可谢折风周身灵力震荡,她竟丝毫近不得身。

谢折风睁眼,眼中杀意涌现。

安无雪从未见过谢折风如此骇人的眼神。

他呆了呆。

灵力激荡间,打坐的男人眸光汇集,目光落于他身上,幽黑的双瞳空茫了一瞬。

谢折风似是没料到出手伤到的人是他,眉头一皱,神色犹疑了一刻,复又面色阴沉。

这人一字一顿道:“我似乎和你说过——你不该动不能动的东西。”

说过又如何?

他无心理会谢折风的心绪,疾言道:“镜妖来了——”

结界震颤,蛛网一般的裂隙愈发扩大。

那魔物破界在即!

安无雪眼见那冰锥迅速消融,鲜血与冰水相混,染红他大半衣裳。

真疼。

“你不是他,”他听见谢折风低声说,“如何能碰他的东西?”

……什么?

“宿雪”不能碰春华,谢折风就能碰?

这是他的本命剑,于他而言,世间最没有资格碰的,不正是如今把春华日日拿在手中的谢折风?

他想笑,却又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深吸一口气,抓着一旁不知哪个弟子手抖掉下的灵剑,握着剑柄,剑尖入地,撑着他坐起。

他从来不愿倒下。

过往不论什么境地,但凡手中有剑,他必会以此为支柱。

他曾这般握着春华,对谢折风说:“我好疼。”

可如今他不会再说了。

他撑着剑,抬眸看向谢折风。

正朝安无雪而来的谢折风乍然停步。

他似是看到了什么似曾相识之景,面色一顿。

眨眼间,他眼中寒霜居然散去,黑瞳之中润上一层酸涩。

又是一瞬震颤!

小院所有房屋晃动,黑风浓浓,结界之上,裂隙彻底裂开。

云皖无法凑近,只能抬手抵着风,将师弟师妹们护在身后,高喊:“宿公子!谢前辈!结界破了!!!”

周遭浊气自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瓦砾被狂风卷起,门窗哐当哐当晃荡,沙石迷眼。

谢折风却只是看着安无雪。

这人竟像是心绪不稳,手中抓着春华,眼眶红了红,脱口而出:“师兄……”语气颤颤。

师兄。

两个字像是莽荒草原干涸了许久后骤然落下的天火,仅仅一个火苗,瞬间点燃了安无雪心中的脾气。

谢折风在喊谁?

师兄?

是像当初杀了他之后在荆棘川里寻他一般地喊“师兄”吗?

他想开口,可心中太急,气息堵着喉管,他无法控制地猛咳几声,咳出了喉间鲜血。

浊气滚滚而来,镜妖猖狂的笑声瞬间拉近。

他心底却安静得很。

他觉得格外荒谬。

他抹开嘴角血迹,哑着嗓子:“谢道友在叫谁?师兄?是那位罪有应得的落月首座吗?”

“他死了啊。”安无雪察觉不到自己的情绪,只能麻木地说,“他死了。是你亲手杀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