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剃刀的边缘”(第2/9页)
朱可夫默默地坐在那里,其他将军则一个接一个地起身鼓励与会者们。“现在,美国是我们的头号敌人。”其中一人说道,“我们已摧毁了法西斯主义的根基。现在我们必须摧毁资本主义的根基——美国!”
海因里希防线上最为重要的一处可能就是希娄村了,该村以南不远便是奥得河西岸。屈斯特林—柏林公路沿着山坡穿村而过。朱可夫计划在这条公路上发动最猛烈的进攻。只要红军抵达山顶,便可以看见一条几乎畅通无阻的大道直达柏林。
希娄防守部队的质量最为清楚地阐明了维斯瓦河集团军群糟糕的状况:战士们都是戈林的第九伞兵师的新兵,只受过两个月的步兵训练。连队的军官们都是前任飞行员,虽然斗志昂扬,但对陆军战术却一窍不通。
守卫者的一个典型便是十八岁的格哈德·科德斯,一个中学校长的儿子。他所属的团是匆忙拼凑起来的,刚刚在东面的山脚下布下了阵地。战士们只有手榴弹、冲锋枪、步枪和火箭筒作为武器,还有六门四英寸口径的高射炮和几门反坦克炮做支援。
4月15日晚上,俄国人零星的炮火开始落在他们的阵地上,但上级只是命令他们挖掘更深的战壕。他们丝毫不知,德军主力正在秘密向山脊撤退,而他们只是被留在前线佯装主力。凌晨两点,两万两千门俄国远程大炮和迫击炮突然在宽达七十五英里的战线上开了火。火力最为密集的中心区域就在希娄前方。科德斯万分恐惧,觉得似乎每一寸土地都被掀了起来。
突然,炮火停止了,灯光照亮了屈斯特林—柏林公路两侧。数百辆坦克向山脊隆隆涌来。在黎明前的昏暗之中,德军防线前大约六百码处那块泥泞的平地上,散兵坑里的德军士兵开始纷纷往回跑,与科德斯擦肩而过。他们喊着:“俄国人来啦!”科德斯从他的散兵坑里向外张望,眼前是一幅让人毛骨悚然的景象:举目望去,遍地都是大型坦克。第一批坦克越来越近,这时,他看见第二批又开了过来,后面还跟着一群群大步慢跑的步兵。
正在此时,突然传来一阵惊人的咆哮。山顶上,数百门德国高射炮压低炮管,向俄国人倾泻着致命的炮弹。坦克接连中弹起火,上面的战士们直接被炸飞。幸存的步兵则仍旧尖叫着往前冲锋。航空兵向他们的队伍开了火,红军士兵开始胆怯起来。几辆T-34坦克突破了防线的侧翼,试图沿着柏林公路爬上山顶,但很快便被炸毁。黎明时分,遭到重创的进攻者撤退了。
年轻的航空兵们损失很小。他们充满信心,甚至有些骄傲了起来。这很不错,科德斯想。不过,当命令从一个散兵坑传到另一个散兵坑,要他们匍匐着撤向山脊时,他和他的战友们还是心怀感激。爬到一半时,他们被领到了丛林中的阵地。他们的正面是视野开阔的山坡,便于射击,身后则是可以藏身的树林。他们感觉很安全,却并没意识到,即使在这次撤退之后,他们仍然是海因里希防线的最前沿——几个小时之后,他们便将再次成为朱可夫的主要目标。
就在红军开始弹幕射击之前,海因里希撤回了他的主力部队。不但因此而挽救了数千人的性命,而且还争得了一些时间。显然,当俄国人发现散兵坑和炮兵掩体里几乎空无一人时,肯定会害怕中埋伏,从而犹豫不决,不会立即向山脊发起很有可能取胜的进攻。
当天下午,克雷布斯打电话给海因里希,祝贺他在希娄第一天的战斗中取得的战果。不过,这位小个子将军一点儿也不乐观。他说,希娄两侧的布塞部队还是受到了打击,俄国人肯定会发起更加猛烈的进攻。“在夜幕降临之前,我们先不要赞扬今天的战果。”他告诫道。
戈林那些落了地的航空兵们沿柏林公路挖掘了战壕,埋伏了起来。十二门八十八毫米口径的火炮、八门十点五英寸口径的高射炮和几门四管高射炮部署在希娄村两侧和半山腰上,以一个似乎不可能的角度向山下瞄准,正好对准了蹲在战壕里的航空兵的头顶。
当天下午晚些时候,科德斯看见一辆红军坦克小心翼翼地拐过了公路拐角,开始向希娄驶来。它显然是在试图引诱德军开火,以暴露德国人的阵地。坦克越开越近,但是却没有任何动静。当坦克指挥官毅然将身子探出炮塔时,坦克已经近得可以让科德斯看见那指挥官脸上严肃的表情。突然传来一声尖叫,接着是一声爆炸声,一颗八十八毫米的炮弹炸断了坦克履带。坦克上的战士们爬出坦克,跑下了山坡。
命令从一个散兵坑传到另一个散兵坑,逐渐传遍了山坡:不许射击,保持安静。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前沿的士兵越来越紧张,甚至盼着早点打起来。这时,在红色的落日余晖中,科德斯看见一队坦克蜿蜒驶出山脚附近的树林,开始往山上爬。一门德国高射炮开了火。坦克队伍笨拙地掉过头,躲进了树林。
接下来是长达两个小时的可怕的沉寂。科德斯觉得,似乎世上一切的生命都莫名其妙地停止了活动。七点钟,他突然听到了坦克的轰鸣声,听起来至少有四十辆坦克。声音越来越响,他可以分辨出它们正沿着左侧的公路向上爬来——也就是他这一侧。在马达的轰鸣声中,他听到从更远处传来了另外一阵震耳的隆隆声,好像又有二十多辆坦克从山的另一边爬上来了。
航空兵们设法控制住了自己,没有开火,但是他们却一直紧张地看着附近的散兵坑,心中暗想其他人是否也严格执行了命令。科德斯听到身后一个炮兵掩体里的炮手喊道:“不等这些杂种开火,我的炮就能击中他们!”
一个巨大的轮廓出现了,比科德斯见过的任何坦克都要大。他吓得浑身发抖。
“别担心,”一个年纪稍长的士兵刚刚爬进他的散兵坑,对他说道,“你现在什么都别做,除非它们开到我们头上——到那时,你就用‘铁拳’揍它。”
这时,科德斯可以看见更多坦克的身影了。马达的轰鸣声和履带的哐当哐当声震耳欲聋。大地在颤抖。他抓过一枚“铁拳”。突然,身后传来一阵喑哑的声音;数枚八十八毫米的炮弹从他们头顶上呼啸而过,击中了打头的几辆坦克。顿时,火光四起,金属碎片和弹片雨点般地落进了散兵坑。至少有六辆坦克起了火,可是其余坦克却仍旧源源不断地涌上来。在红彤彤的火光之中,它们清晰地显露了出来,正束手无策地面对着重炮那毁灭性的火力。俄国步兵从熊熊的烈火中冲出来,像疯子一样呐喊着爬上山头。科德斯觉得大概能有八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