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8章 青云路(三)(第2/3页)

无论是高坐御座的皇帝,还是准太子,下一代皇帝雍王,于卫氏而已,都是很容易操纵控制的“傀儡”,卫氏,根本没有必要为一个章之豹如此。

卫悯若真想用这种方式除去章之豹,不会等到现在。

而且,昨日那场刺杀,凶手为宫女,凶手所持匕首出自禁中,二十四监内库,首当其冲被问责的,不是章之豹,而是黄纯。

黄纯素来和卫氏穿一条裤子,是卫氏搁在宫中的眼睛,卫悯脑子被驴踢了,才会为了除去章之豹,自断黄纯这个臂膀。

如果不是卫氏,那是谁?

裴氏?姚氏?还是其他哪个与黄纯或章之豹结过深仇大恨的世家?

皇帝昨日那般当众责罚章之豹,显然是想以退为进,保下这个自己一手提拔提来的心腹的,可最终还是低估了世家的威力和此事的余波。

卫氏一方面顺势而为,另一方面……倒是更像要给皇帝一个教训。

皇帝敢讯问卫氏子弟,他便要断皇帝一臂。

撇除前世血仇和其他因素来说,这位这皇帝,倒也着实当得憋屈不易。

吴韬兴冲冲说完,发现主位上的殿帅大人毫无反应,甚至眸光还更冷沉肃杀了些,识趣收嘴,琢磨着自己是哪里失言了,想半天也没想出来,便试探道:“章之豹被拿下,这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恐怕要空缺一阵子了,以后涉及陛下安危和宫城的事儿,该殿帅大人多费心了。”

吴韬这也有拍马屁的意思。

谢琅大剌剌往椅背上一靠,不明意味笑道:“是呀,好事儿突然来得这般快,还怪叫人不适应的。”

心里却禁不住想,这当真是好事么。

没了北镇抚掣肘,殿前司便是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他这个殿帅,和章之豹那等皇帝心腹还没法比,一旦出了什么差池,连皇帝都不会保他。

昨日皇帝让他协助讯问,何尝不是用极端方式试探他的忠心。

在北郡和北梁人干上十仗,都没跟这些人玩心眼这么无趣这么累,难怪老爹和二叔总感叹,北郡虽苦了些,但长风浩荡,天地广袤,可纵情跑马,肆意豪饮,畅意高歌,那份逍遥自在,是任何荣华富贵都换不来的。

自然也是这纸醉金迷的上京城比不了的。

只是,三十万北境军威胁太大,若彻底脱离上京,不作经营筹谋,只靠一身忠骨和一腔热血,是保不住那份逍遥自在,也保不住谢氏和三十万浴血厮杀的将士的。

这便是他放弃逍遥自在,留在此处的理由。

吴韬笑嘻嘻道:“这都是殿帅英明,老天有眼,没让小人得志。听说二十四楼来了几个新厨子,做南边的饭菜很不错,待会儿下值,殿帅可要与兄弟们喝几杯去?”

谢琅摆手。

“不了,还有事呢。”

上京虽无趣,毕竟还有一个有趣的人,让他探究。

这严肃的当隙,谢琅竟无端又想起昨夜的触感。

那样……不一样的触感与体验。

只要一想起来,身体里,仿佛又有电流滚过。

谢琅不参加,吴韬甚为遗憾,但也不敢左右上峰的意思。若是平日,恐怕要多嘴问一句“殿帅是不是要赶着回去陪夫人”,然而昨日,谁都知道,这位小侯爷为了邀功,在讯问时亲自执刑,一杖把那卫氏嫡孙打出了心悸,他若是再没眼色,也万万不敢再提什么夫人的事了。

倒是谢琅瞥见他手里提着一个食盒,问:“买的什么好东西?”

“糖酪浇樱桃!”

吴韬打开盖子,给谢琅瞧:“属下家里那母老虎,就好这一口,属下一早排队买的,待会儿还得让人赶紧送回府里去,若是搁太久,糖酪就不新鲜了。”

谢琅瞥了眼,只见琉璃碗内,乳白色的糖酪淋在艳红的樱桃上,光色泽就十分夺人眼目。

他随口问:“哪儿买的?”

“就朱雀街上,顶头挨着城门那家糖酪店里,眼下正是樱桃成熟的季节,上京城的公子小娘子们,就好这一口,天不亮就排起长队,生意旺得很。”

下值之后,谢琅直接骑马回府,半路上恰好遇见从户部出来的崔灏。

“二叔。”

谢琅下马行礼。

崔灏也下了马,把马交给亲兵,与谢琅道:“走,陪二叔去前面酒馆里喝一杯。”

谢琅知道,崔灏多半是听说了昨日的事,有话与他说,看了眼天色,只能点头,跟着崔灏一道进了道旁一家不起眼的小酒馆里。

崔灏坐下,点了酒食,开门见山道:“上京最近不太平,你这阵子当值,务必要处处小心谨慎。”

谢琅点头:“侄儿明白。”

“二叔这头呢?户部还没清完账么?”

崔灏说:“快了,只等补几个文书就成,就是那批军粮,恐怕要再等一阵子。”

“通济渠通往怀州的那段运河修好了,户部的意思是,走水路,再转陆路,中间关卡少,要比全走陆路快很多。但那批船只,工部正在运送木料,得等空下来才能装粮食。”

崔灏又问:“昨日你协助讯问,可发现什么线索?那柄匕首,到底怎么进入经筵堂的?”

此事是个未解之谜。

谢琅道:“侄儿愚笨,看不透。”

崔灏点头:“看不透很正常,上京城里的事儿,能教你轻易看透,就不叫事儿了。只不过,此事的确蹊跷,表面看,卫氏占了上风,可其实皇帝和卫氏,一个失了左膀,一个失了右臂,算是两败俱伤。”

“但这于卫悯而言,也不算什么伤筋动骨的大事,黄纯下去了,再扶植一个上去便是。”

正说着话,雍临提着食盒从外面进来了。

“世子可让属下好找。”

雍临原本要把食盒递给谢琅的,见崔灏坐在对面,及时收回手,笑着唤了声“二爷也在。”

崔灏打量着他手里的食盒:“买的什么东西?”

雍临手往后缩了缩,摸着鼻子不敢答。

崔灏眼睛一眯:“怎么?在二爷面前还藏私?”

雍临默默留下一滴冷汗。

倒是谢琅漫不经心道:“一碗糖酪樱桃而已,我让他买的,二叔要吃么?”

崔灏一笑:“这有什么躲躲闪闪的,二叔年纪大了,吃不了这种东西。”

说完,他有点意外盯着谢琅:“你不是也最不喜甜食的么?怎么来了上京,饮食习惯也改了?”

谢琅捏酒盏的手顿了下,神色如常道:“只是听说很好吃,图个新鲜。”

崔灏点头,也没追着问,只是看向谢琅的眼光,多少多了点若有所思。

一顿酒食吃完,已过晌午,崔灏要接着去户部对账,见谢琅翻身上马,是朝谢府的方向走,而不是殿前司,问:“这个时辰了,你不回去当值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