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3章 金杯饮(十一)(第2/4页)

户部官员早知这位三公子是个六亲不认的,听对方如此问,也不敢搪塞,便指着一个方向道:“那边的后门。”

卫瑾瑜命人将门打开,看到那两扇门后是一条巷子,巷子走到尽头拐个弯就是大道。

盯着路面看了片刻,又问:“这里的登记官呢?”

按照规定,户部辖下粮仓每个仓都应有一名专门负责粮食出纳的主事,名登记官。

户部官员道:“他三日前就请假回家探亲去了。”

“那登记簿何在?”

“这……下官得找找,三公子先验粮吧。”

一行人沿着阶梯下去,一个阔大的仓库出现在众人面前,仓库内又有房间十余个,以特制木板墙隔开,督查院众司吏检查一圈,面色先微微一变。

因如果将仓库分割成内外两片区域的话,外面半片区域的房间虽是空的,里面半片区域的房间却都密密麻麻堆满标记着编号的粮袋。

户部粮仓里竟然有粮?!且数目不少的样子。

卫瑾瑜环顾一圈,神色不变,却道:“先不急着验粮。”

无论随行户部官员、司吏还是督查院众人都露出震惊色,进了粮仓里,不急着验粮,这位三公子要干什么。

卫瑾瑜:“来人,将这座粮仓里所有地板都挨着检查一遍,不可漏过一寸。

玄虎卫虽不解,也只得领命去办。

于是,一行人便立在原地,看着一群玄虎卫半蹲半趴在各处敲敲打打。

一名户部官员忍不住怒道:“三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两位阁老可还在外头等着,我们是不是应该先干正事?阁老们下的命令是验粮,可不是让你来检查我们户部的地板质量!这不是胡来么!”

随行的督查院司吏也道:“卫御史,这些粮食验起来恐怕得好一会儿功夫,让阁老空等,怕是不合适呀。”

卫瑾瑜淡淡一笑。

“出了事我担着便是。”

“诸位殊不知,验粮结果如何,得先瞧瞧这户部衙署的地板质量能不能过得去才行。”

众人越发云里雾里。

很快有司吏将这荒唐行径报到了卫悯和顾凌洲处。

卫悯冷冷抿着嘴角,无甚表情。

顾凌洲则道:“由他去。”

卫悯终于笑了声:“看来本辅这不肖孙儿,青樾用得甚是顺手。”

粮仓内,足足一刻功夫之后,一名玄虎卫忽用耳朵贴着靠墙根的一处地面道:“这里有问题。”

几名玄虎卫过去,合力将那块地板撬开,往下一看,道:“卫大人,像是密道。”

督查院随行司吏闻言奔过去一看,木板之下,是一条木质阶梯,阶下之下黑洞洞的,隐约可见地面,一名玄虎卫下去探了一番,上来道:“确是一条密道。”

“这这这……”

随行户部官员俱惊疑不定。

户部粮仓里面,怎么会平白出现一条密道!

卫瑾瑜道:“现在可以开始验粮了。”

十几名玄虎卫立刻刷刷抽出刀,依次将刀刃插入粮袋,白花花的米粒立刻随着官兵们的动作散落满地。

“这——”

这回换督查院司吏惊愕不已。

莫非那所谓仓廪空的传言竟是假的?!

户部官员原本还因密道的事惴惴不安,这下底气瞬间足了,重露出一抹傲慢笑意:“如何,三公子,我们户部这粮仓里的储粮数量,可还令诸位满意?”

卫瑾瑜缓步上前,俯身拾起两粒米,打量片刻,又搁在鼻间闻了闻,忽道:“把外面的粮袋全部搬开,验里面的。”

户部官员道:“三公子,有这个必要么?户部是首辅亲自执掌,眼下粮食都已经堆在这里了,三公子如此疑神疑鬼,莫非是怀疑首辅察事不清?别忘了,您也姓卫啊,就算急着立功,也没必要如此质疑自己祖父的清誉吧?”

几名督查院司吏其实已经面露迟疑。

因诚如这名户部官员所说,粮食都已经摆在了这里,“仓廪空”的传言已经不实,如果再搬开验,验出点什么还好,验不出来,他们难免要得罪人。

卫瑾瑜不作理会,吩咐:“搬开验。”

玄虎卫迅速照做。

约莫一刻,外面的粮袋全部被挪开。

玄虎卫依旧将刀插进粮袋里,从那些鼓囊囊粮袋里冒出来的,依旧是白花花的米粒,户部官员越发志得意满,哼道:“三公子,这世上为了往上爬,能做到如您这般的,可不多。”

卫瑾瑜仍在盯着那些粮袋:“多破几个口子验。”

米粒源源撒出,户部官员面上得意的笑却没有维持多久,因很快,粮袋里撒出来的东西便变成了白色砂石,若不仔细分辨,几乎可以假乱真。

等搬开几层粮袋,再往里验,甚至一整袋都是砂石,而没有一粒粮食。

“这这,怎会如此!”

户部官员呆若木人。

卫瑾瑜冷声吩咐:“将数量都记下。”又让那官员去找登记簿,官员派人翻找一圈,一无所获,心中已经有了猜测,跺脚道:“定是那老滑头带着东西畏罪潜逃了!”

剩下的两个仓,都是同样情况,粮食真假参半,登记官和登记簿不见踪迹。

验到最后,户部几个官员已经腿脚发软,几乎站不起来。

卫悯与顾凌洲还坐在廊下等结果,听了禀报,卫悯冷哼一声,问战战兢兢侯在阶下的一众官员:“一半粮食都是用砂石充数,这等情况尔等可知晓?”

官员们惨然跪于地,高呼冤枉,有人道:“粮仓里的事,除了每年秋收后征调税粮入库,平日都是虞大人亲自在管啊。”

“没错,平日虞大人从不让臣等碰粮仓啊。”

话音刚落,又有玄虎卫飞奔来禀:“首辅,阁老,密道是通往一处别院,别院已查明是虞庆私产。”

卫悯重重搁下手中茶盏:“这个虞庆,私建密道,盗窃朝廷粮仓,真是罪大恶极,罪不可赦!”

顾凌洲抚须,冷冷一笑:“就怕一个虞庆,还没这么大胆量。”

“人不可貌相。”

卫悯沉沉叹息:“这都是本辅御下不严之过,待今日回去,本辅便会向圣上写告罪书,请圣上降罪。”

又点了一名户部官员,吩咐:“登记官既不在,你便带人统计一下现有粮食数目,尽快装车送往延庆灾区,平息民愤。”

官员迟疑:“那官员的禄米?”

“官员的禄米可以欠着,灾民的口粮不能缺,就说是本辅的命令,谁若有意见,让他们直接来找本辅说理!”

“是。”

钱青带了两名司吏领命去办。

搜检粮仓的功夫,另一列玄虎卫亦将虞庆办公值房和整个户部衙署往来文书全部搜检了一遍,顾凌洲吩咐:“全部封箱抬回督查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