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诗万卷,酒千觞(一)(第2/4页)

孟尧冷笑:“这些粮食,本来就已是翻倍溢价卖给我们,他在粮商那里赚一笔,犹不知足,还要两头通吃,再讹诈我们一笔,当真打得好算盘。”

夏柏阳便问仍沉默坐着的谢琅:“世子,现在怎么办?”

“先答应他。”

另二人俱是意外,孟尧道:“刘宁开口就要三成,若我们这般轻易答应,他可能还会继续提价,届时我们真正能买到的粮食,恐怕只有计划的一半。”

谢琅道:“只是答应,先不与他交易,刘宁敢狮子大开口,无非是觉得我们没有第二条路可走,只能求助于他。先答应他,让他吃一回甜头,然后停止交易,最近一月,都不要再去肃州买粮。”

孟尧若有所思,继而恍然大悟:“我懂了,刘宁不缺门路,一旦尝到甜头,必会花费大价钱去囤积更多的粮食,可西北境内,除了世子,根本没有第二人能消耗掉那么大批量的粮食,届时,世子不买他的粮,那些粮食便要烂在粮仓里,刘宁岂能不急。他一旦急了,主动权便掌握在了世子手里。”

“没错。”

谢琅眸间露出冷肃光。

“我要让他知道,这桩买卖,并非我离不得他,而是他离不得我。”

夏柏阳迟疑道:“可此计真成了,刘宁会不会恼羞成怒,不再卖粮食给世子。”

“不会。”

这回是孟尧笑着接话。

“刘宁敢做这杀头的买卖,是因为有王氏在背后支持,这也意味着,他赚到的钱,不会全进了自己的腰包,而要留一部分孝敬王氏。王氏将他安插在肃州,也不过是要借他的手敛财而已。刘宁贪蠹,就算没有那三成的抽成,这样大宗粮食买卖,也足够他赚的盆满钵满,天下间,他也找不大第二个这样的生意,他岂会轻易放弃,眼下,不过是双方讨价还价而已。”

说完,孟尧看向谢琅:“世子,此事就交代在下与公孙昶去办吧。”

购粮之事,一直是二人在做,谢琅自然信任。

谢琅只是嘱咐:“刘宁城府深沉,与其打交道,务必慎之又慎。”

等孟尧离开,谢琅又问夏柏阳:“青州被毁坏的城墙可修缮完毕?”

夏柏阳点头:“都已坚固如初。”

谢琅道:“我会留一批兵马给你,近来,你要加强青州守卫,尤其是城墙上各类防御工事一定要到位。”

夏柏阳到底是一州太守,基本的政治嗅觉还是有的,思衬了一下这番话,谨慎问:“世子怎么突然提起此事?”

谢琅道:“未雨绸缪,以防万一,但愿只是我多虑了。”

“近来城门口出入人员,你也要严格排查。”

夏柏阳看他神色严肃,不同寻常,正色道:“世子放心,夏某会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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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深夜,太仪殿却仍亮着灯火。

“猛虎羽翼愈丰,实在令朕寝食难安,以卿看,朕该如何遏制住这头猛虎的势头?”

天盛帝立在屏风前,语气罕见露出些许焦灼。

火烛摇曳,映出后面韩莳芳身影。

天盛帝负于身后的手慢慢握成拳:“可恨这头猛虎,如今还收获了许多民心,这几日,天下百姓都在为其欢呼,朕这个皇帝,怕没多少人记得了。”

“分明是个目无法度的逆臣,如今摇身一变,成了英雄,若是可以,朕真想向天下昭告其逆臣贼子身份,率兵征讨。”

韩莳芳道:“收复西京,毕竟是不世之功,谢琅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才敢公然抗旨西进,陛下若发兵征讨,反而要陷入不仁不义境地。”

“朕自然知道。”

皇帝缓缓转过身:“朝中大事,还得仰仗爱卿给朕拿主意。不知爱卿有何高见?”

韩莳芳道:“打蛇须打七寸。对付这样的逆臣贼子,必须釜底抽薪才行,只要能拿捏住其七寸,不足为患。”

“依爱卿看,他的七寸在何处?”

“粮草。谢琅和麾下数万散兵也是人,不是神,行兵打仗,离不开粮草。臣已查到,近来西北境内的粮草交易异动,只要掐断这条命脉,便等于断了谢琅的后路。”

皇帝微微一笑,显然很满意这个答案。

道:“爱卿不愧是大渊第一谋士,难怪能培养出大渊的状元。”

“此事,朕就全权交给爱卿处置了。”

公主府,明棠亦第一时间将查获到的消息禀于卫瑾瑜。

“西京捷报传回次日,杨瑞就带着韩府一批死士秘密离开上京,往西而去,一直到昨日傍晚才折返上京,属下算了下路程,他们很可能是去了西北。只是西京战事已经结束,韩府的人这时候去西北,不知所为何事?”

卫瑾瑜坐于书案后,斟酌片刻,便得出结论:“粮食。”

“粮食?”

卫瑾瑜点头。

“谢琅西进,是民心所向,皇帝不敢公然阻挠,更无法直接给谢琅扣上罪名,但皇帝也绝不会甘心看着谢琅继续西进。他一定会想一个不损名声又给谢琅致命一击的办法,而眼下谢琅最大的困境,便是粮食。皇帝和韩莳芳不会想不到。”

“若我没有猜错,孟尧他们的购粮路线,恐怕已经暴露。”

明棠一惊:“这可如何是好,公子要不要去信一封,提醒谢世子或公孙昶一下。”

卫瑾瑜却道:“先不必急。”

明棠倒是越想越后怕:“数万大军的口粮不是儿戏,一旦没了粮食,再勇猛的士兵也无法发挥实力,谢世子岂不要不战而败。”

“西北局势混乱,诸世家势力盘根错节,皇帝想断了世家的财路,未必这么容易。再者——韩莳芳要查粮,必会在当地加强盘查,以孟尧细致,多半已经察觉。”

“那他们可会停止购粮?”

“不会。这条粮路,不仅关系西京战局,还关系青州府百姓生路,绝不能断。这个道理,谢琅明白,孟尧也明白。”

这样一说,事情仿佛陷入了死局。

明棠:“陛下也一定能看出这一点,才出此对策,公子怎么完全不急?”

卫瑾瑜盯着跳跃的烛火:“我为何要急,眼下,有人想东山再起,就差一点东风,风已送到,自有人会期待西北战场扬起更大的风。”

“首辅,王奎带到了。”

乌衣台,卫悯一身道袍,坐于棋盘前,卫福提袍过来,躬身禀。而不远处,则站着大腹便便,穿着一身锦缎的王氏家主王奎。

“首辅好。”

不等卫悯传唤,王奎便主动上前点头哈腰见礼。

王奎额面上渗着汗,却不敢擦,他如今虽然已经投靠裴氏,可对上卫悯这个首辅兼上京第一世家家主,还是控制不住得发自内心畏惧,连两条腿都下意识打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