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第2/4页)

机关雀缓缓被收回,温别桑卷起手中的丝线,转脸看向一直凝望着他的承昀太子,缓缓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众人倏地上前,这一次,承昀却没给他们抛起温别桑的机会,而是用了轻功,跃到他身边,直接把人抱在了怀里,道:“晚上请大家喝酒!”

在一众戏谑的呼声中,直接抱着温别桑跃出人群,流水般踏翠而去。

桃花目凝望着两人远去,眸中闪烁着奇异的微光。

当天晚上,承昀果然自费请众人喝了酒,席间不少人谈论起今日的飞天炮,多少都有些迫不及待。

“你们没见,公子就是这样来回拉拉扯扯,跟放风筝似的,那火弹唰的一下就出去了!”

“这个火器我喜欢!以后直接拉着绳,就能把敌军撵出八百里外!”

“咱们什么时候能上手啊?”

“这才刚出来呢,量产得需要时间吧,训练也得需要时间呢,你想马上带着这玩意儿上战场杀人啊?”

“想啊!我进雷火营就是冲着凤鸣君的名头来的,玩机关总比玩刀剑的酷吧?”

……

“君上已经接到少主的信件,要求您即刻带桑公子回国。”

雷火营的丛林中,太叔真听着手下的汇报,不禁露出一抹笑容,道:“桑公子?”

对方忙道:“君上在信中提及,只要桑公子愿意回去,便能承袭炽烈王的爵位,家族那边也传来了消息,家主已经亲自将他的名字写入族谱,赐他太叔归桑之名。”

别桑是告别故土,回到亓国确实可以叫归桑。

“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这个名字。”太叔真笑出声,又道:“近日宫晟对他形影不离,我还在等待机会,周苍术那边如何,有没有动手?”

“已经安排下去了,不出意外,常振龙应当活不过这个夏天。”

“很好。”太叔真道:“常振龙一死,北疆群龙无首,我们便可一鼓作气,夺取北地。谢令书和谢霓虹呢?”

“赤鹿将死,谢令书兄妹快马加鞭,日夜未停,此刻应当已经回城了,不过……”

“怎么?”

“我们发现与他们同路的好像还有另外一个人,只是有所痕迹,但并未见到究竟是谁。”

太叔真有所疑惑,道:“查下去,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温别桑的飞天炮完工之后,他又短暂地空闲了下来,每天不是在看太叔问道的书,就是和承昀一起到处跑,查探关于开山的事情。

开山远不是口头说说那么简单,大家几乎要把万龙山附近的山脉全都跑个遍,防止万一在开山的时候引发不必要的灾难。

除此之外,承昀还从钦天监调来了人。

这件事本来遭到了老皇帝的制止,但后来应该是皇后出面,人还是给借来了,看上去也算兢兢业业。

温别桑和承昀的身影开始出现在各处,有时在山顶环视,有时在半山腰和工部的人一起观察土质与矿产,有时风餐露宿,赶不回雷火营的时候,就只能在野外的马车上过夜。

倒也不是只有他们,一起的还有钦天监和工部的官员。

雷火营的训练场开始时常有机关火器的声音,日益频繁的演习,和午间响起的炮火,让迟钝如温别桑,都感觉到了隐隐的紧迫。

勘察的工作差不多完毕之后,温别桑便跟着老孙一起准备起火药,这次开山,要的剂量很大,雷火营一些新任的火器师几乎日夜加急,开始赶制。

因为要和温别桑形影不离,承昀也加入了制药,他做什么总能做的不错,有些新来营里的火器师制药还都是哑炮的时候,他做的火药配比就已经接近老火器师一样精准。

大家夸起来的时候,温别桑在一旁表示:“是我教得好。”

众人笑,承昀自然也只有点头的份儿。

没有一点意外,廖伯最终没有熬过这个夏日,送葬的这日崖下村落了雨,雨势渐渐大起来的时候,所有人都不再默哀,而是匆匆顶着雨水跑回了村落。

温别桑站在屋檐下,面前的泥地里散落着一些黄纸钱,被来回奔走的村民踩在脚下,有些黏在谁的后脚跟。

耳畔又人轻声:“老廖真是可惜,但凡再多熬几日呢。”

“是啊……再过十日就能开山了。”

“你说他得多遗憾啊……”

温别桑坐在窗口的凳子上,安静地听着里面的对话。

面前投下阴影,有人将一个黄纸伞支在了他的脚下,防止落地的雨珠将他的衣摆溅湿。

承昀循着他的视线去看,面前的路其实已经算是平坦,但下了雨之后依旧满地泥泞,到处都能看到人脚踩出来的小坑。

“看来我们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了。”承昀道:“没想到这次的雨这么大。”

“我去给我爹娘收拾尸骨的那天,也下了好大的雨。”

承昀的目光落在他的侧脸。

温别桑凝望着雨幕,语气平静,道:“我娘的脊骨凹陷了下去,后脑都是血,我爹更惨一点,他当时全力护着我娘,全身的骨头都断了,去年收拾他们骨头的时候,我爹的都不成形。”

他的眼泪终究还是落了下来。

“抛尸的家丁把他们扔到了城郊,我一个人拖不动他们两个,就先拖我娘,走一段,再拖我爹,走一段。”

他神色不见悲痛,只是平静,平静的脸上,安静地落着泪。

“我也不知道要把他们葬在哪里,后来我实在走不动了,就趴在他什么身上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天下了雨,风刮得特别大,我旁边的山上雷声滚滚,然后我就听到了一声很大的声音,跑上去看,是有一颗树倒了,树根掀起来,露出了一个好大的洞。”

承昀伸手,轻轻给他擦着眼泪,温别桑扭脸,道:“天亮之后,我就把爹娘放在了那个洞里,但是那洞躺下两个人还是有点小,我用手挖了很久,把他们睡的地面都拍平,因为刚下过雨,拍平的泥地里还有水,软软的……你玩过那种泥吗?拍上去还有弹性,就像活着一样。”

话题转的有点快,承昀摇头,道:“我不玩那些。”

温别桑嗯一声,又看向瓢泼般的大雨,道:“后来我也去看过他们,每次忌日的时候,周家会允许我出去,大母那一天也总是特别清醒,但她从来都是让我一个人去,她不想看见爹娘。”

“应当是怕触景伤情。”

温别桑并没有在乎他的话:“以前我一直不明白大母为什么清醒的时候总是那样看我,现在我知道了,她其实很清楚,我爹娘是怎么死的。”

承昀皱眉,道:“阿桑……”

“她总想着,忍一忍,也许事情就会好起来,再忍一忍,也许这个家就还能恢复原样。”温别桑道:“我不怪她,我看不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