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无用者之墓(八)(第3/5页)
是前些年柏莱在毕业典礼上拍的照片,我帮他和柏砚、还是陈丹三人拍的。他们三个人站在草地上,不远不近地保持着距离。三人的表情都是如出一辙的冷淡,脸颊边上有些许被风拂动的碎发,目光笔直地直视摄像头。
柏莱竟然愿意把这张照片摆在桌上。实属难得。
我拿起这个相框里里外外地看,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高兴,与我发现柏砚能独自跑完五公里的喜悦一般无二。
我沉浸在孩子又长大的快乐里,全然没注意门锁发出的‘嘀嘀’声。
“冬?”
谢沉之口中三小时后才会回来的柏莱,毫无预兆地出现在门口。他腰上系着作战服的黑色外套,手上提着个被撑得鼓鼓囊囊的白色袋子,挑着眉看向我。
我不知道我的突然出现有没有吓他一跳,但他属实是吓到我了。我一哆嗦,差点没拿稳相框,我嗖地从沙发上蹦了起来,和他面面相觑。
他似笑非笑,我连忙假装无事发生,“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我双手叉腰,试图用得意隐藏自己被他吓了一跳的事实,“我来看你啰!”
柏莱关上门,低头脱掉厚重的军靴,随口噢了一声,“挺意外的。”
“没有惊喜吗?”我大为不满,大步流星地走向他。
他耸了耸肩,看我一眼,“没有。”
“真的吗?真的一点点都没有?”
“一点点也没有,”柏莱一脸冷漠地说,说着他伸出手,阻挡我凑近的脚步,“别靠近。我身上全是汗。”
柏莱应该是才结束训练。黑色的体恤呈现出被汗水打湿透了,又半风干的状态,他应该经历了不少场近身对练,黑色的工装裤上全是灰,比在地里打滚还脏。
我知道他不要我靠近,是不想弄脏我的衣服,但我决心要倒打一耙。
“你现在连靠近都不让我靠近了!”我悲痛欲绝,当场开演,“你开始嫌弃我了!我伤心了!我不能呼吸了!”
柏莱无语地白了我一眼,脱下鞋后,自顾自地走向水吧,丝毫不搭理我拙劣的演技,“……那你就伤心吧。”
我假装没听见,跟在他身后,恬不知耻地提要求,“但如果你洗完澡请我吃食堂,我会考虑不伤心。”
柏莱背靠在水吧的桌边,他喝着水,面朝着我,相当无情地宣告,“其实我不是很在意你伤心与否。”
我捂住心口,“我这次是真的伤心了。”
而回答我的,是柏莱扔进我怀里的满满当当的大袋子。我全无准备,险些没接住,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啥啊这是?”我念叨着,打开袋子往里看——嚯!全都是一盒又一盒冰冷的零食!
“你怎么突然开始吃零食了?”我抬起头问柏莱。
柏莱放下水杯,解开腰上的外套,他顺手将衣物扔进隔壁洗衣房的脏衣娄中,边向冲凉的房间走去,边回答我的问题,“我回来的路上,收到了你上传的信息关联验证,知道你来了,”他解释说,“顺路买了些。”
在谈话间,哗啦哗啦地水声从房间门后传来。
姜冻冬很有长辈自觉地坐回客厅的沙发处。他这才想起来,在门卫处填写的信息都是会被实时审核的。
也就是说,柏莱从一开始就知道了他的造访。思及此,姜冻冬啼笑皆非。早知如此,就直接联系柏莱了。
调小水龙头,柏莱冲走了身上的汗水。他将湿发全捋到脑后,露出饱满的额头。绿色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瓷砖上自己的倒影。他朝掌心挤下一块白色的洗发露,随意地抓洗着头发。
实际上,柏莱并不是通过信息关联认证知道姜冻冬来访的消息,而是谢沉之临时给他发送的信息。
从训练中心匆匆赶回宿舍的路上,他还遇到了谢沉之——这个看上去超然物外,实则疯了不知道多少年的alpha就站在训练场的门口,好像特意等他似的。
‘你和他说了些什么?’见面第一句,柏莱便如此不客气地称呼谢沉之,‘还没戒断春梦对象的二婚梦男。’他没有对谢沉之带来消息的感激,也没有对他帮助了姜冻冬的感谢——这些事情不需要谢沉之帮。他自己就能做到。
谢沉之已经不会对柏莱的刻薄产生任何惊讶的情绪了,他笑眯眯的,‘那么你呢?你准备一会儿去说了些什么?’谢沉之回敬道,这样称呼柏莱,‘俄狄浦斯情结还没解决的三十五岁青春期少年。’‘我说了什么,我自己当然知道。’柏莱冷笑。
‘那么我也是如此,’谢沉之又拿出了那套世袭贵族的假模假样,他有礼貌地欠了欠身,以示尊敬,‘请允许我贸然假设,你只是在情爱上仍处于青春期,但在其它方面早已戒掉了反复无常的习惯。我真诚地希望你能遵守我们的承诺。’柏莱懒得再和谢沉之搭话,脚步不停地走出训练中心,‘我不需要你来管辖。’温热的水再脸颊流淌着,洗发液特有的薄荷味充斥在柏莱的嗅觉空间中,清新里带了些辛辣的味道。
柏莱闭着眼,回想起他和谢沉之最后一次交谈。在那次交谈上,谢沉之仍孜孜不倦地试图说服他加入他的计划。
#VALUE! ‘难道你没有察觉吗?这真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谢沉之说,他的脸上挂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笑,毛骨悚然,仿佛在揭开世界的一层皮肤,‘明明人类早就拥有操控时间的能力,可所有人要么不约而同地忽视,要么避如蛇蝎,不愿去谈论。没人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就好像没人知道人的意识究竟是如何产生。’‘你的那个抚养人知道些什么的吧?’他问,‘但他不想让你知道,对不对?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和我一起去探寻呢?’这大概是谢沉之走的最错的一步棋。柏莱关掉水龙头,顶着腾腾上升的热气心想。他推开淋浴室的侧门,来到衣帽间。站在落地镜前,那具年轻的、充满肌肉的身体展露无遗。
谢沉之不应该在这场对话里引入姜冻冬,也不应该把他认作是叛逆期还没结束的小孩。
柏莱吹干头发,换上一套干净柔软的黑色毛衣与家居裤。
检查好自己的仪容仪表,他再次推开门,从幽暗的房间里出来,走向洒满屋外光线的客厅。姜冻冬正朝他打招呼,问他头发吹干没有。
姜冻冬对他的印象貌似还停留在长发时期。那时的柏莱总要在清洗、烘吹头发上浪费大量的时间,小时候因为不耐烦,加之身体素质欠妥,他带着半湿的润发睡觉,还发烧过几次。
“吹干了。我现在是短发,跟容易吹干,”柏莱坐到沙发上,随意地翘起腿,他看向旁边吃零食吃得不亦乐乎的姜冻冬, “怎么突然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