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隐患【2合1】(第2/3页)
“……”胡其图阿爸才夹起一筷子五花肉,听到大队长的话,动作停顿,眼神捕捉起林雪君的身影。
沉默几息,他伸手在袍子襟兜里摸索起来,似乎想找到些什么宝贝东西,送给好孩子林雪君。
可惜一无所获,现在天气热了,他们穿的都是薄袍子。襟兜里既没有羊羔狗崽子,也没有牛肉干硬饼子了。
可是当林雪君坐过来的时候,他还是从自己背来的羊皮兜子里掏出了个小银杯,用热水冲刷干净后,倒上了一杯马奶酒。
林雪君熏淘淘地转头看过去时,胡其图将她手里的小铜杯放在一边,把亮闪闪的银杯塞到了她掌中。
在她顺势坐到胡其图身边,笑着唤了声“胡其图阿爸”后,胡其图用力从自己小指上撸下来一个粗犷的银戒指,不由分说便套在了她拇指上,成了个扳指。
银戒指上镶嵌着一块形状不规则的绿松石,透着古朴的美感。银圈没有什么精细的雕工,粗粗大大的,只简单用刀尖在环侧刻出了有些抽象的马头纹路。
林雪君怔愣愣地捏着银樽,低头看另一只手的拇指上,好大一个戒指戴在上面…她不由得将中指弯曲了,不断细细摩挲戒身。
好漂亮啊!
刚从家徒四壁走出来的牧民们手里没啥特别值钱的金银首饰,银樽银戒指银耳环之类的东西绝对是非常非常珍贵的。
她霍地仰起头,不敢置信地看向胡其图阿爸:“给我的吗?”
胡其图点头,满脸沧桑的大叔笑起来时竟显得有些憨厚。
“可是……”林雪君有些迷惑,她怎么能收这么贵重的东西啊?
胡其图不会讲话,大队长坐在边上笑吟吟看着,实在是性子急,终于低声道:
“林同志,你的劳动是有价值的,牧民们都记在心里。我代表整个生产队,敬你一杯。”
说着将自己的铜杯凑到林雪君的银樽边。
胡其图笑着点头,也举杯凑过来。
林雪君受宠若惊,忙双手谦逊地接过银杯,才把嘴唇沾上杯沿,边上其他人便也纷纷倾身,围过来与他们碰杯。
大家都没讲什么漂亮话,但全挂着和暖的浅浅笑意。情感在这种氛围中,是不需要用言语表达的。
爽朗爱讲话的赵得胜站起身,把杯子举得高高的,人来疯地大喊:“林同志给我们送来了温暖、送来了高超医术、送来了可靠的各种药汤、送来了好吃的野猪肉。喝一杯!都干了!”
大家嘻嘻哈哈一阵,接着便举杯应声:
“干杯!”
“喝了喝了!”
“干了干了,林同志就喝吧,马奶酒老好了!”
“霍次策(蒙语干杯)!”
“多斯特(俄语干杯)!”这是在林雪君身边席地而坐的塔米尔的声音。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这是坐在斜对面的穆俊卿的祝酒词。
林雪君不好意思地再次将银樽举高,与生产队的兄弟姐妹阿爸阿妈们碰杯,随即豪爽地准备仰颈干杯。
幸亏坐在边上的塔米尔眼疾手快,一把将银樽屁股压住了,没让她真的干掉。
林雪君转头含着酒液,眼睛里流淌着幸福的迷离,朝着塔米尔笑笑,便将口腔里的酒液都咽了下去。
酸甜浓郁又透着丝丝清苦味的马奶酒流进咽喉,辛辣发烫,瞬间烘出一身热汗。
她的皮肤肉眼可见地红透了。
大家笑哈哈地还想继续敬酒,被大队长感谢其他知青和社员辛勤劳作的话给岔开了。
林雪君捏着空酒杯坐下,也在身上兜里摸索,最后只掏出了随身携带,用来辟邪的狼牙——都是小沃勒3个月大换牙换下来的小乳牙。
她挑了一个最大的穿孔后挂在脖子上,其他的狼乳牙和糖豆的小乳牙各放在一个小纸包里,随身揣兜携带,都用来保平安。
她低头表情格外专注地拆包,选出剩下的乳牙里最大的,转头凑到胡其图阿爸跟前,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胡其图阿爸,我现在身上啥也没有,这个你不要嫌弃吧。别看它比大蒙獒的牙齿还小,但是货真价实的狼牙。”
真的,她专门跟在沃勒屁股后面捡的,有时候还要去沃勒的食盆里挑呢,不挑出来说不定就被沃勒混着食物一起吞了。
狼肠胃里的消化液特别厉害,能把所有骨头之类全消化掉,最终只把没营养的毛啊土啊之类的拉出去。这小牙要是被吞,肯定会被当钙质之类给吸收掉的。
她一颗颗地收集,真的不容易的。
所以……
她捧着小狼牙,眼巴巴地望着胡其图阿爸,有些醉醺醺地非要回这个礼。
胡其图阿爸哈哈笑过,伸手接过狼牙,将之呈在掌心端详了下,忽然忍俊不禁。
在林雪君担心他是不是在嘲笑这小牙的时候,胡其图将之塞进了自己装钱和小东西的布袋里。
林雪君瞬间展颜,凑着银杯又准备喝一大口马奶酒。
人在醉了的时候,味觉迟顿,连酒的辛辣都尝不出了,只觉得香,只想往那种腾云驾雾般的熏然感觉里走更远更深。
塔米尔可记得上次在春牧场时,她是一口的量都没有的,歪头盯她几眼,确认这家伙实在有点不自量力了,才伸出手笑着道:“这什么好东西,给我也尝尝。”
就这么把林雪君的酒给骗走了。
林雪君正觉得头晕目眩,整个人飘飘欲仙呢,耳朵虽然听到了塔米尔的话,大脑却没听懂,便只是目光直愣愣地望塔米尔喝光了她的酒,大着舌头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火焰熊熊,照得所有人脸上都光堂堂的。
阿木古楞坐在人群中,捧着自己捡木板做的画板,铅笔快速游曳于纸张,勾勒了一幅又一幅喜庆愉悦的画卷。
入夜时,不需要熬夜轮流看守驻地的人昏昏沉沉地收拾东西,准备睡觉。
林雪君裹着不知道谁递过来的蒙古袍,暖呼呼地躺在毡包里,听着虫鸣羊咩,吹着凉爽和煦的夏夜风,即便醒着也像是在做美梦。
风一股一股地拂过草尖,也吹得想停留在人类皮肤上叮咬吸血的蚊虫摇摇晃晃,还没下嘴就被人类发现并拍死。
衣秀玉微醺地指着昭那木日船一样的薄皮靴,非要试一试。
昭那木日便踢掉一双鞋,穿着袜子踩在柔软厚实的青草上,避开硬硬的扎脚的几只蒲草,看着衣秀玉穿着小布鞋就往他的靴子里插,却一点也没不高兴。
“太大了,太大了!”衣秀玉踩着昭那木日的靴子艰难地走路,笑称这不是一双鞋,这是一双船。
昭那木日哈哈笑着伸手扶她,看着她的眼神仿佛她是这世界上最有趣最好玩的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