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2合1】(第2/3页)

当麻醉工作完成,她握着小刀,沉着地切进马右前腿上肢断肿处的皮肤时,伊万被她淡然的表情误导,完全没有做好要看到鲜血的准备。

刀口绽开,虽然扣子很小,但也露出了皮肉和鲜血。伊万心里忽悠一下,像坐飞机偶遇云团时失重的感觉一般,脸色也刷地白了。

原来听到‘做手术’三个字,想象鲜血淋漓的样子,和亲历这样的场面,看到皮开肉绽,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伊万从不觉得自己胆小,但这会儿他忍不住转开了脸。

可他不盯着伤口,手电光也会乱晃,林雪君还没皱眉头,穆俊卿已经用脚踢了他一下。

伊万没办法,只得咬着牙盯死了创口,强忍着恶心、心慌等负面情绪,直视这场手术——谁让他觉得小姑娘都能做的手术一点不可怕的呢,一上手术台,不止患者和医生必须坚持到底,连他这个打杂的也上来容易下去难喽。

鲜血被吸走,林雪君并未急着给骨头做断端吻合,而是用镊子仔细检查起创口内的情况。并细细地捏走碎骨渣。

伊万光看着都觉得疼,冷汗一层一层地往外冒。垂眸扫一眼林雪君的面孔,这小姑娘居然一点不害怕,表情沉着冷静,动作不疾不徐,整个人都释放着一种稳定人心的舒缓气氛。仿佛这手术真的没什么可怕的,只要按部就班去完成就行……

他就是被她这个样子骗上的手术台,这里的气氛明明一点也不舒缓,紧绷慌张得不得了。她是怎么做到坐在马扎上,仿佛村头大爷正吹着仲夏夜的小凉风慢腾腾地摘菜一样平静的呢?

匪夷所思。

伊万头一次深切地体会到,原来兽医这个他之前完全不会关注的工作,也这么得非同寻常。

在伊万艰难地忍耐中,林雪君终于给断骨处做好了清创——她仔细地将镊子伸进小小的切口,拨弄着寻找到所有碎骨渣,一一捏出后,又仔细检查了断骨处包裹骨头的内部软组织情况。

因为他们在最短的时间内,在保护好大白马伤处不受二次损伤的情况下,将它拉出坑沟,避免了大白马长时间奋力挣扎造成断骨处更多软组织的损伤。

里面情况还算不错,不需要对筋肉等做多层缝合,这是第二个好消息。

转开头轻轻吐出一口气,斜刺里伸出一只手,捏着白手帕为她擦了擦额角和眼周的汗。林雪君抬头对上安娜关切的目光,低声道了句谢谢。

安娜点头朝她笑笑,怕打扰她术中思路,并没有多说话。

双手握住桡骨断裂的上下缘,脑中回忆过曾经学习过的知识,找到手感,她屏住呼吸,缓慢地将断口吻合复位。

这个环节说起来就一句话,林雪君做得很慢,耗时其实并不短。

伊万站在穆俊卿身边,虽然手电筒很轻,但持续地举着这东西一动不能动,也早已觉得手臂和肩膀发酸了。

但为了不影响林雪君动手术的专注度,伊万连自己的颤抖都要咬牙忍住。

渐渐的他已经不再为开口和断骨感到恐惧紧张了,疲惫和手臂的酸痛等身体状况麻木了他的神经,他现在一茬一茬的汗已经不是冷汗,全是为上肢肌肉而流了。

做好断端吻合后,林雪君让阿木古楞抓着桡骨做好固定,接着便快速对伤口进行了缝合。

一针一线地穿插,其实是很乏味的过程,但所有人都围在四周,静默地看着,专注程度不逊色林雪君。

大白马似乎有些疼痛,不时甩着尾巴仰头嘶鸣。可它被绑得太结实了,四肢和身体哪哪都动不了,只能无助地用叫声控诉。

快速缝合后,林雪君立即接过衣秀玉递过来的一碗糊状物——这是用白鸡毛、栀子、大黄和鸡蛋清搅拌的有药用、能隔绝空气和细菌的浆糊。

均匀涂抹创口外围的所有皮肤后,她又为缝合的创口做了一次消毒和包扎。

站起身撑着腰休息了十几秒,她再次俯下腰身,用宽绷带紧贴着桡骨外的皮肤缠绕了三层,接着又加垫了棉花,避免打架子会磨伤戳伤马腿。

接着抓起刚才等穆俊卿他们回来的时间里捡到的几十根细木枝,用绳子编成夹板帘,缠在断骨四周做内部支撑。

到最后才接过安娜递过来的三块细长木板,结绳穿插木板,绑缠在患肢前后左右做捆绑固定——长木板一绑上,不止这条腿断掉的桡骨处动不了,连肘关节和腕关节也不能动了。

见板子围裹了里三层外三层,安娜终于忍不住开口问:

“手术成功了吗?”

“手术成功了。”林雪君站到保定架子外,转头回答。

安娜才要笑,又听到林雪君继续道:

“手术成功并不代表病患能完全康复,还要看接下来的恢复。至少要等一周左右,炎症控住住了,伤口愈合,病马正常吃饭排便,没有因为绑在保定架上出现四肢过血问题等并发症状,愈后良好。

“最后这只脚的承重恢复状况,也要观察着看。”

见安娜脸上再次浮现担忧神情,林雪君笑着安抚道:

“这几天我会安排衣秀玉同志留在这里照顾马,给它换药。

“等我们从牛牧场、马牧场赶回来的时候,正好能看看它一周的恢复状况。

“我会一直盯着它的愈后,带着大家好好照顾它的。”

伊万一听手术做完了,当即垮下肩膀,整个人都佝偻下去了。

转眼见穆俊卿等人都还好好的,连独立完成手术的林雪君都还站得直挺挺呢,伊万脸上一红,虽然累得跟死狗一样了,却还是强忍着浑身酸痛地挺起了腰背。

表面上虽然没说什么,心里却已经叫苦不迭了。

以后再也不能以貌取人了,瞧着林雪君这小同志年纪轻轻的,好像不会做什么可怕事情的样子,其实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她随随便便就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啊!

谁要是被她小姑娘的样子欺骗,就会像他一样明明累得恨不得瘫倒在地,却只能咬着牙颤抖着浑身肌肉死撑啊!

“明天早上额日敦会带着新的工作马赶过来,不会耽误咱们的科考工作。”大队长走到近前,对尼古拉教授等人说道。

老教授对可靠的中国同志点头致意,目光却仍关切地望着大白马。

在阿木古楞解开伤马4条腿的困束,确定大白马右前腿没办法着地,绑缚困束做得很好后,尼古拉教授才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明明手术是林雪君做的,他却觉得自己像亲历了一场手术一样累。

“小时候我也有过一匹白马,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尼古拉教授看向蹲在边上洗手的林雪君,忽然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