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呦呦鹿鸣【2合1】(第2/3页)

“用结节缝合法吗?”樊兽医忽地凑前低声问。

“是的。”林雪君点点头。

“我来吧。”樊兽医接过缝针朝林雪君点了点头,他洗过手了,现在状态也不错。开颅手术虽然不敢做,但其他手术也是做过的,外伤缝合方面他的技术还不错。

一台手术如果分成两个兽医去做,最后失败了的话,就很难确定责任。

原本这种大家心里都没谱的开颅手术全由林雪君来做,那么失败了就完全是林雪君的责任。

事实上,在现在这种状况下,即便很多人都相信林雪君医术高超,也未必就相信她一定能成功。

没见过开颅手术,不了解这种手术原理的人,看到要把鹿头打开做手术,再合上,总觉得是很可怕的事。也难以想象这样的鹿还能恢复如初,毕竟连曹操也不相信开颅手术,哪怕对方是神医华佗。

林雪君很清楚在驯鹿彻底康复前,所有人一定都同时揣着期望和怀疑两种情绪,这很正常。樊贵民兽医自己是医生,他不敢做开颅手术,就代表了他的态度:他觉得这种手术极可能失败。

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依然愿意接过缝针去为患鹿做创口缝合工作,以这样的方式参与进这台手术,帮她分担工作。

也分担了责任和风险。

“你想清楚,如果手术失败,很可能是你的责任。”林雪君表情依旧严肃。

“我,我愿意承担!”樊贵民深吸一口气,令如此年轻的林同志说出这样的话,已经是很丢人的事了。他这么大岁数了,技不如人,人品也不如人,但总不能一直没有长进。

林雪君望了他一会儿,转头扫视一眼姜兽医,两人心照不宣地对望几息,她终于递针给了樊贵民。

樊贵民努力压下激动的心情,他表情前所未有地郑重,再次朝她用力点头。

他在用这样的方式,向她证明他之前道歉的诚意,和改正的决心。

林雪君接过阿木古楞递过来的手帕,轻轻擦去额头的汗。递还手帕后又接过阿依娜递过来的温热鹿奶,入口醇香,她长长吐出一口气。

“樊兽医的针法是有讲究的,既足够紧密,不至有细菌从伤口侵入,使伤口更好地恢复。同时每一针又拉开了足够的距离,避免两个针孔在缝合线的拉拽力之下豁成一个新的创口。”林雪君看着樊贵民有节奏地、既快又稳的出针入针,转头向学徒们解释道。

樊兽医之前的行为不说,作为兽医的基础技巧倒是可以的。

大家立即起笔记录,书写后又专注观察樊兽医的针口距离和手法。

又两分钟后,樊贵民缝好了驯鹿头皮上的创口。

将针交给他的卫生员,盯着缝合的创口望了一会儿,在哈斯兽医带着自己的卫生员过来给创口做最后的消毒包扎前,樊贵民忽然抬起头,不明所以地哈哈笑了两声。

其他人一阵莫名,哈斯兽医问他:“参与了开颅手术,嗯?”

“是啊。”樊贵民又哈一声笑,朝着哈斯点点头,转头看向林雪君,高兴地一躬身:

“十月二十六日,兽医樊贵民参与了林雪君兽医针对患多头蚴病驯鹿的开颅手术。林同志……林同志,谢谢你。”

不止感谢她给他这个机会,也感谢她优秀到没见到驯鹿就识破了病因,和她的宽广的心胸。

听到樊贵民的话,四周原本紧张的众人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林雪君裹上阿依娜放在篝火边烘得热乎乎的皮袍子,道:“给患鹿解除保定吧,麻醉汤灌得不多,应该很快就要缓过来了。”

“接下来怎么办呢?怎么照顾啊?”阿依娜一边帮着解绑绳,一边回头关切地询问。

“不要碰触它的刀口,正常照顾就好。”林雪君想了想又道:

“我们动完手术还要在这里呆几天的,一则今天未必能把所有患鹿的手术做完,二则我们会留下来负责患鹿伤口的换药、跟进观察等工作,三则许多患鹿身体内可能不止这一个多头蚴包囊,说不定脑袋里面就还有其他部位存在病灶,很可能需要二次手术、三次手术。”

以往记载中,连续做三四次开颅手术才彻底康复的病畜也有。林雪君还听说过一头12岁大牛反复治疗不见效果、建议淘汰,之后进行解剖检查,才发现小脑中寄生24个包囊。

“好的。”阿依娜认真点点头,在哈斯兽医的帮助下,将大驯鹿搬下手术台。

大驯鹿果然已经开始恢复神志,虽然走路还有些摇摇晃晃,但已经能自己走了。

阿依娜本来想找两个青年将大驯鹿抬到挡风棚外围,见大驯鹿自己能走,便只是扶着它头顶的一只角牵引着它摇摇晃晃往外走。

路上遇到的所有围观社员都自觉地让路,他们盯着做过开颅手术大驯鹿,眼神中竟生出敬意,仿佛做过开颅手术还能活着是件多么了不起的事一样。

快走到外围棚圈的木柱时,阿依娜怕它又去撞木柱碰到伤口,伸手想去拦一下。

却不想大驯鹿不等她拦截,自己已转头站好,不仅没有呆滞地走直线撞墙,更没有向左转圈。它只是在木桩前停下,有些头痛地甩了甩脑袋,便转头用自己那双黑黝黝的、宁静的眼睛,戒备地扫视数量过多的人群。

阿依娜“啊”一声急促低呼,盯着驯鹿的眼睛逐渐染上喜意,她抬起头惊喜地望望四周看过来的陌生人,高兴地大声道:

“它好了!它不转圈,也不撞墙了!”

朝克挤开人群,跑到大驯鹿跟前,拳一张,掌中的一把苔藓松散地展示在大驯鹿面前。

大驯鹿又戒备地看一眼周围,望了望朝克和阿依娜,似乎认出他们是谁,不再戒备,慢悠悠朝前走一步,低下头,毛茸茸的大鼻子左右扭动着嗅了嗅,便温顺地从朝克掌心叼起苔藓。

望着它慢条斯理地咀嚼,朝克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眼泪顺着他皴红的面孔往下流。

泪水冲刷走他所有恐惧,将他心间的希望彻底点燃,烧起熊熊火焰。

他抬起头望向阿依娜,黑葡萄般的眼睛被泪水打湿,更加明亮,“它吃草了!”

“太好了,太好了。”

“奇迹发生了!”

“天呐,它不仅挺过了开颅手术,还开始吃草了。”

“下了手术台立即就能走路,能吃东西!天呐!天呐——”

“竟会立即康复……”

人群中惊异的声音越来越大,许多人仰头向长生天祈祷,以宣泄心中激荡的情绪。

许多连开刀手术都没见过的人,在这一天不仅知道为了治病连头骨都能被锯开,还见证了立竿见影的神奇疗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