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第4/6页)
纪元斟酌片刻道:“据我所知,他应该不会再卖画了。”
当年给梦蝶令画插图的时候,是他年少无知。
现在他一出成绩,之前做润笔先生的书都会大卖,这事多了,其实并不太好。
纪元无比庆幸,当时左右训导,还有夫子博士他们把自己拦下来。
否则后患无穷。
有了那件事之后,让他暗地里靠着卖画赚钱,纪元绝对不会再干。
举人的时候卖了话,那叫美谈。
如今当官了还卖,那叫受贿。
更别说,他确实是董康的上司。
白和尚自然同样明白这一点,还道:“那位非常神秘,别说画作,身份也不会透露。”
纪元跟白和尚一般不会随便乱讲,他们都这么说了,看来是无望了。
董康微微失望,但随后又觉得,他家那幅,岂不是绝版了?
这也挺好啊。
纪元自己都没想到,刚提到画作,又有一个人拿着他画过的图来询问。
八月初五,纪元跟着李首辅头一次去太子府做陪读。
之前见识过皇长孙的豪华教师团队。
但好在课表安排的很妥当,八月初五的上午,就是李首辅的教课时间,人也没有那么多。
纪元跟着李首辅去太子府的勤学堂时,只见里面布置的跟其他学生差不多。
只是里面的物件皆是不俗。
墙上的挂画也都是珍品。
这学堂的学生只有一个,皇长孙已经在等候了。
除了十一岁的皇长孙之外,还有一个庶吉士,以及一个同龄书童。
大家互相行礼,这才开始今日的教学。
李首辅从战国策开始讲,只挑里面重点的部分。
而皇长孙显然不是头一次听课,对此接受程度很高。
纪元跟在李首辅身边,该什么,该做什么,他都很有眼力。
不过李首辅讲着讲着,他也听得入了神。
李首辅学识渊博,学富五车。
无论见识还是学问,远超其他人。
否则不能当了太子太傅,如今还被请来教皇长孙。
李首辅原本想要纪元给他递本书,见纪元还在思索,微微一笑,自己翻开后放到纪元眼前。
“秦兴师临周而求九鼎。”
“此一番道理,便是如此了。”
这讲的是战国时的一件事。
战国,礼崩乐坏,但周的“九鼎”,依旧是所有诸侯国心中的政权象征。
谁得到了“九鼎”,就是得到了正统。
当时的秦国打到东周都城洛阳,问周王索要九鼎。
周王自然不愿意给,手下颜率给了主意。
颜率去了当时同样强大的齐国,问齐国国君要不要九鼎,如果能帮周王击退秦国军队,那九鼎就给齐国了。
齐王想要九鼎吗,当然想,立刻发兵五万,帮周王解围。
那后来,颜率如约给了九鼎吗?
自然没有。
周王更不想把九鼎交出去,这毕竟是传国重器。
又是颜率去往齐王,同齐王解释。
那九鼎又沉又重,放到现代,需要用起重机来运。
放在战国,路上更不好走,还要借道其他诸侯国。
而当时的诸侯国全都对九鼎虎视眈眈。
无论走哪条路,九鼎都会被抢走。
颜率到了齐国之后,既夸赞齐王义举,又夸齐国真是大国。
最后才拿出那些理由,同齐王道:“您要是想搬也可以,您尽管去就好。”
但是看到那么多理由,齐王也觉得耗时耗力,并且可能会被抢。
到最后颜率又给了个台阶:“弊邑迁鼎以待命。”
意思是,九鼎就在那,国都等着您去搬。
此为东周策。
主要说的就是颜率如何借力打力,
又把搬鼎的皮球踢给了齐王。
在战国东周策里,也算是一等一的名篇。
在李首辅讲来,一赞颜率维护周王,二赞齐王助国都解围。
李首辅的落点是在颜率为东周忠心上。
但讲其计谋时,却又详尽无比。
重点在哪,不言而喻。
只是不好说明白。
但其中的意思,别说纪元了,十一岁的皇长孙都听懂了。
那颜率第一招,借力打力,玩的一手好平衡。
第二招,先把齐王吹的飘飘然,再把运鼎这件事踢给齐国,让他们自己解决。
最后,事情自然回到了原点。
想来颜率求齐王出兵的时候,就已经想到这一层。
他的计谋,既保护了国都不被秦国侵占,也保护了国之重器九鼎。
学策,学的是明智,学的是逻辑思维能力,再加上语言,心理的揣摩。
许多人会觉得,颜率似乎没做什么大事。
可能掌握几个国君的心理,又对周边情况了如指掌,还能有一副好口才。
怪不得战国时期是纵横家的舞台。
纪元听的入迷,等到课间休息的时候,还在回味方才颜率的语言艺术。
等李首辅下去喝茶,纪元刚要跟过去,皇长孙就道:“纪状元!来看这个!”
李首辅道:“去吧,歇息一刻钟。”
课间休息十五分钟!
纪元转身,跟皇长孙行礼。
两人之前虽然见过,但在学堂见,还是不同的。
皇长孙看看周围的人,再偷偷摸摸看看陪读跟庶吉士,掏出一本书。
纪元好奇,这是什么东西。
竟然这般宝贝?
不过看皇长孙的模样,好像不是什么好书吧?
即使心里有准备,纪元还是在看到书名的那一刻震惊了。
《梦蝶令》。
好熟悉,又好陌生的名字。
纪元扶额。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都知道皇长孙要问什么了。
这些年里,也不止一个人问过了。
“纪状元,我听说第二部的插图你也画了,只是没放出来,是真的吗?”皇长孙翻着书里的插图,忍不住道:“这可是我最喜欢的配图,之后也有模仿你的,但都不如你画的好。”
纪元那技法是一点点练出来的,又有上辈子的熏陶,画出来的配图自然超时代。
那种新奇的视角跟角度,甚至代入感,一时半会很少有人会超过。
不过说起来,他这样的画工算是这个时代的“新锐派”。
卖给滇州府董家那幅则是传统画技。
也因为这两者的区别过大,大家才不知道,那青堂就是纪元。
但不管提起哪个,纪元都无奈啊。
皇长孙还道:“你要是画出来了,能不能给我看看?”
纪元直言道:“当时确实画出来了,不过全都被我放在老家,没有带过去。”
“而且因为画画引出不少麻烦,所以就不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