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第3/4页)
字字句句都是好话,却也字字句句完美避开了她婚前的期待。
还有什么一万块、两千块,作为一个老实巴交、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半用的农村女子,她当时怎么可能见过这么多钱。
案发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柳慧娟历历在目,田波一直坐在院子里东张西望,来回踱步。
那个时候的她年纪尚轻,性情寡言,在阴凉地洗衣服,木棍敲打在湿泞的衣服上,捣衣声一阵阵,却不知道怎么了,惹得田波大喝一声:“洗什么衣服吵死了。”
明明是他心烦意乱,却嫌洗衣服声音吵。丈夫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柳慧娟心里极为灵透,清楚自己是被迁怒了。
她生气了几秒钟后选择了包容。
当时的风气主张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对方再怎么样,也是她的丈夫,她默默选择了忍让。
随着日暮西沉,太阳又偏了,田波骂了一句脏话后,立刻冲回房间收拾东西,男人性子暴烈如火,全程带祖宗十八代的污言秽语没断过。柳慧娟嫌弃这些话难听,又怕自己撞枪口上,默默避开了。
偏偏正是她避开,她才没发现,田波准备逃跑。
对方把整个家都要搬空了,什么贵重的东西,能收拾的都收拾了一遍。而她恰好没发现。
她不知道丈夫在做什么,很快田波就收拾了一个尼龙袋,喘着气跟她说:“我有事去外边几天,没事别找我,我爸妈和村里的地就交给你了。”交代完后,男人匆匆离开,当时柳慧娟整个人都傻住了,她拦也拦不住。
当时的她实在太天真了,完全没把那两名入室抢劫杀人的嫌疑犯之一代入自己丈夫身上,自然没有将他去外边躲避风头这件事理解为畏罪潜逃。
后来闯进家里的是南湘警方,警察逼问她:“田波呢?你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
也是见到来势汹汹的警察,慢半拍的她才意识到了不对劲。
她发觉自己简直太愚蠢了,她竟是这个世界最后一个知道真相的人。通过警方的只言片语,她更是将一切蛛丝马迹串上了:难怪田波前段时间突然意气风发大手大脚,原来是入室抢劫了十多万元!
难怪今天下午他心神不宁,在庭院里不断走动,好似在等什么人。原来是同伙拿着珠宝去销赃了,田波在等对方回来。
田波更是何其聪明,发现戴明到了约定的时间还没回来,他心里就清楚了:警察发现了!他自然火速携款跑路,留下家里一个什么都不知情的妻子,惶恐慌张地应付警察。
作为一个狡猾至极的狐狸,田波临走时专门玩了一个心眼。
他把两千块人民币藏进砖头缝里,藏得严严实实,尽量不被人发现。
这个地方极为隐蔽,这有两个作用:
一是如果警察没发现,这笔钱他事后再回来取,当做逃亡路上的启动资金。二是如果警察发现了,这些钱完全可以用来迷惑警方,让警方把焦点留在柳慧娟上。
他的小心思或者说阴谋诡计成功了。
两千块这笔巨款,如同一盆脏水,把柳慧娟浑身浇湿了,警方的怀疑对象多了一个,对此柳慧娟本人百口莫辩。
这些他暗地里筹划密谋的事情还多着呢,只有他知道。
田波陈述完毕后,透过警察转述这些话,柳慧娟一听心都凉了,整个人如坠冰窟。
警方问她,田波这些话是否属实,她当然要说不属实,偏偏事情过去二十多年了,很多东西难以查证,好赖全都被这个男人说了,她还能说什么?
田波疯狂地贬低她,除了夸耀自己的魅力之外,完全是为了拖她下水。
我完了——
一股寒意从脚底涌上心头,柳慧娟脸色惨白,她前所未有地意识到这件事。这个恶魔摧毁了她的前半生,还想继续毁灭她的未来。
明明是他拿刀架在她脖子上,威胁她从命,坐在审讯室里,他却假惺惺地掉起了眼泪,选择颠倒黑白:“是我辜负了慧娟,没给她和女儿幸福,让她们母女俩这些年受人白眼。”
“我们自然有感情,孩子都那么大了。”
越听越不忍听。
这种恶心感让柳慧娟几欲发疯,终于一个没忍住,她捂着脸嚎啕大哭,哭声悲痛欲绝:苍天啊,当年为什么她会遇上这样一个男人!痛苦、崩溃和懊悔等负面情绪几乎快要将她逼疯,也压得她快喘不过气来。
柳慧娟面如死灰,疯狂地掉眼泪,没想到下一秒,女警冲了上来,递给她一张手帕,声音无比的温柔:“柳女士,你别哭,这是田波个人口供,不代表真实证词,你的情绪不要太激动。你只要把你所知道的通通说出来,我们人员一一记录在案,后续会有人专门去证实,迟早会还你一个公道。”
“……”
等等,你们江州市警方愿意相信我?
柳慧娟从泪眼朦胧中抬起头来,脸上十分错愕。她擦了擦眼泪重新坐起,下一秒又忍不住乱想:派遣专人去证实,可当年的物证几乎都没了,人证只存在她和田波之间,警方要怎么证实呢?
她兀自稀里糊涂。
偶尔抽泣一声。
柳慧娟并不清楚,在隔壁的又一个房间里,警方开启了视频通话,电话那边的少年帮她如实还原了96年那一年的“栽赃陷害”,以及之后每一年的迫不得已。
她的冤屈将要洗尽,她充满悲剧的一生也即将终结。
另一间审讯室里。
田波说爽了,见两名警官脸色冰冷,其中一个上门就把柳慧娟给铐了,那一刻田波心里就清楚了。
他对胡说八道没有任何心理负担,非但没有负担,他心中还涌现强烈的报复快乐:柳慧娟你个臭婆娘,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从今往后,我挨枪子你坐牢,咱这辈子也要缠缠绵绵到天涯——
“警察同志啊,我认罪,可我希望你们放了我老婆,她真的不是主动想包庇我,她只是这辈子没见过什么世面,世界太窄了,没见过几个男人,见到我的第一眼就认定了我。”
“我回南湘的几次想自首伏法,是她拼命拉着我,因为她不想我死……你说怎么证明啊,能证明的地方多了去了。”噼里啪啦就是一串输出,要把柳慧娟钉死在痴情人上。
“还有我的女儿,真真她很欣赏我这个爸爸,你们也许不知道,血缘关系真的很奇妙。子不嫌父母,真真从来没嫌弃过我这个爸爸,她很孝顺依恋我,哎我清楚一切都是我的错。父亲这个角色的缺席,让那孩子从小太缺爱了。”
田波越说语调越夸张昂扬,声音也隐藏着期待和兴奋,仿佛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拱火分子,带着满满的恶意。